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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成為了仁濟堂的正式學徒以后,月錢也漲了大半,總算沒有再坐吃山空了。“去外面隨便吃點什么好了?!毕铝藳Q心過后,沈季邁開步子朝熱鬧的南城走去,他記得那里有一整條街都是熱鬧的吃食小館子,其中不泛一些物美價廉的小吃。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適應了北地的風雪,大氅披上牛皮靴子套上,攏著袖子就能怡然自得地到外面閑逛去了。慢悠悠地走到了南城,那里正是熱鬧的時候,熱情吆喝聲此起彼伏,撲鼻的食物香氣誘使著街上的行人掏錢袋去購買。賀州不甚繁華,多年征戰帶來的創傷使得這里的商戶凋零、百廢待興,民眾也普遍堅強果敢、安貧樂道——只要人活著、吃得飽穿得暖也就足夠了,那些更高一層的享受得看命數和老天爺的安排。“小哥,皮薄餡兒大的豬rou大包子,只要四個銅板一個,來一個嘗嘗不?我婆娘入夜后才現蒸的,絕對新鮮!”一個四十出頭的紅臉壯漢驚雷般的大嗓門,硬生生把沈季給吸引了過去,他也很爽快,大聲招呼道:“那行,給我來倆嘗嘗?!?/br>沈季掏出幾個銅板,換來兩個熱氣騰騰的rou包子,邊走邊吃,剛吃完一個就覺得光吃包子太干了些,有些噎得慌;幸虧走得不遠處就看到個賣香酥油茶的小攤兒,只需要五個銅板就能買一碗,里面點了青紅絲和桂花,十分香甜,一碗熱油茶下肚,渾身暖和又愜意。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吃,逛到街道盡頭時,沈季吃下了許多的小吃和零嘴兒,心情大好,決定下次有空要帶大哥和三哥來吃一回,這里有這么多的選擇、人多也熱鬧,別有一番趣味。心滿意足地把手上最后一點酥餅渣放進嘴里,沈季拍拍手摸摸肚皮,剛想轉身回家去,忽然被前方的喧鬧聲吸引住了。他抬頭遠遠望去,相鄰街道邊上是個三層高的精致小樓,名叫“芙蓉樓”,里面亮堂堂的,大老遠就聽到了胡琴琵琶和女人家的或婉約、或柔美、或清脆的歌聲。沈季心知里面是干什么的,不由自主覺得有些尷尬不自在。他瞇眼細瞧,吸引他的是門口吵鬧著的一小群人,中間那聲音最大罵罵咧咧地男人才是他關注的重點。“你、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本……少爺看上星兒是、是她的福氣!叫她陪陪……陪我喝喝酒……是給她臉……”那男人明顯喝醉了,穿著還算齊整貴氣,旁邊站著個小廝模樣的人一直攙扶著他,嘴里不??鄤裰?/br>“二少爺,您喝多了,還是先回去吧,家里老爺找呢?!?/br>幾個貌似是芙蓉樓打手模樣的青衫男子輕蔑笑著,其中打頭的精瘦漢子陰陽怪氣地說:“是啊,張少爺,既然您家里長輩來尋了,您還是回去吧。在芙蓉樓足足歇了兩晚,硬是只給了一晚的銀子,還不夠你喝酒吃菜的,更別提星兒姑娘的胭脂水粉賞錢了。張少爺既然看上了了她、怎不多多打賞些?也讓姑娘多念念您的好——”張家小廝立刻挺身而出、維護主子的臉面,他惡狠狠囂張地喊:“我家少爺剛才不給足了銀子你們嗎?都是熟客了、少一點遲一些又有何妨?少爺還會賴你們的賬不成,什么星兒月兒,左右不過是誰給錢就陪誰的,有甚可神氣的?!”——嗯、這個狗腿子我也認得,是當日張祖林的隨從,應該是叫趙樹。沈季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自己又認出了一個人。趙樹說完硬是生拉硬拽地把張祖林拖走了,沈季看著眼前拉扯著的倆人,悄悄跟了上去。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居然能這么快碰上仇人——今晚真是天助我也,那畜生身邊就帶了一個人,他自己又喝醉了,也許可以做點什么啊。沈季借著街上眾多的行人隱藏著自己,不遠不近地隔著幾個人跟著張祖林主仆倆??磥砟侨舜_實醉得可以,腳步虛浮無力、踉踉蹌蹌,有一大半的體重壓在了旁邊的小廝身上,縱使喝得大舌頭吐字不清了,還要不停咒罵著芙蓉樓、星兒什么的。“二少爺,您小聲些吧,這些話給老爺聽到可不得了?!壁w樹身量完全沒有張祖林高大,他強撐著架住旁邊這醉鬼的身體,走不了多遠就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冒汗了。他最終無奈地承認自己勢單力薄,沒法一個人將二少爺帶回家去。趙樹有些后悔,怎么就沒找個幫手來呢?他沒想到二少爺會醉成這樣,喝花酒還賴賬,讓花樓的打手們剝下值錢的大氅和玉佩,毫不客氣地給轟了出來,若不是他及時趕到,二少爺就得丟人丟大發了。“老、老爺?難、難道本少爺會……怕他?”張祖林面色蠟黃、眼底一片青黑疲態,神態卻格外得意囂張,狂妄得不得了。沈季始終跟在倆人身后,越走行人就越少,他有些心急,如果那小廝帶人拐進了巷子,他可就藏不住了。幸虧趙樹后來實在走不動了,無奈之下只能把張祖林放在一戶人家的屋檐下石墩上坐著,他向張祖林告了個罪祈求道:“二少爺,小的實在沒力氣了,您先在這里歇會兒,小的先回府去找個轎子回來,再把您舒舒服服地抬回家去?!闭f完趕緊起身一溜小跑離開了。——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叫我碰上這樣的好機會!跟在后面的沈季見趙樹說完話就離開了,他心里的激動和狂喜簡直要抑制不住。本來就期望著自己的仇可以自己報,這下好了,也不用麻煩大哥和三哥了。可是、這里畢竟是外面的主街道,人來人往的,沒法動手,該怎么把人引到隔壁巷子里面去呢?沈季冥思苦想、又擔心張家的人會迅速趕回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他悄悄從另一條巷子里進去,首先掏出隨身攜帶的防暴風雪惡劣天氣、用來蒙住口鼻的棉布,仔細把自己的臉給遮好。接著拐進張祖林癱坐著的隔壁巷子,簡單粗暴地從地上團了個拳頭大的雪球,對準張祖林的臉砸了過去,一下不中、再砸一個、再砸幾個。“誰、誰扔的?”張祖林本來迷迷糊糊地癱坐著昏昏欲睡,誰知右后方的巷子里不斷有人拿東西扔他,直接扔到他臉上,雪球散開后有些掉進了他的衣領里面、繼而化開,冰涼的雪水從脖子一路往心口、溫熱的腹部流下去,一時間他被刺激得清醒過來了。這明顯的挑釁讓他立刻怒氣沖沖地罵罵咧咧,不管不顧地就起身往巷子里走去。——魚兒上鉤了!沈季見狀慌忙丟下手里的雪球,轉而沖到前面的拐角處隱藏起來、直直地貼著墻壁。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慢慢近前后,他屏住呼吸、握緊拳頭,極力保持冷靜。“哪個、王……王八蛋扔的?出來……”張祖林氣呼呼扶著墻壁走了進來,剛走到沈季前面三五步遠的地方時——沈季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