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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制科她又一次奪了個第一。 她這個喜歡意氣之爭的女人,喜歡搶個頭籌。 文章確實是優秀, 雖然制科是圣人定奪,但在此之前,前幾名的試卷都是要給群臣閱過,圣人當年就惋惜過,那馮生的卷子是她寫的話,若是他能為朝廷所用就更好了, 多年之后,在看文章,依然是當年的鋒芒畢露,一針見血,在論述和引經據典上也更加成熟。對于崇尚辭藻華美的大鄴人來說,就算拋卻了她那些吸引人的觀點,但看這詞句也是年輕一代中找不出第二個。 與歷史上無數次無關利益無關痛癢的改革一樣,這些女官員在進入朝野后,有意無意的被邊緣化,與那些在志科中嶄露頭角、很快被重用的男子官員不同,除卻裴六以外,只有四名女子進入了較為中心的六部,制科加上當年的女翰林,一共二十多人,只有不到四分之一能獲得相應的官職,再比對那些剛剛放榜就拉起人脈,進朝不過半年就風生水起的年輕男性官員…… 裴六決意要進入中書省,她要一腳踏進大鄴朝堂的中樞,殷胥也給了她這個機會。 在裴六如今成為文人士子最渴望的中書舍人之前,她擔任的是通事舍人。這個官職離皇帝很近,凡近臣入侍,文武就列,掌管禮節又有記言與議事的職權。裴六拒絕那些跟蒼蠅一樣的年輕臣子,一是為了和張富時成婚,求他心安;二也是她如今站在了堂堂正正的位置,也就沒必要使用那些手段, 但在那些人眼里看來,裴六與其他的通事舍人經常陪侍在圣人身邊,自然是瞧不上他們,妄想傍上圣人這棵大樹。裴六本來以為自己會輕松,畢竟圣人斷袖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天下,她不必再這樣被污名,然而她漸漸發現了,這些污名不是因為你做了什么不對的事情而被聯想到一些惡行,而只是有一些人想要這么說你來泄憤罷了。 所幸在背后一直推動此事的圣人對待她,與對待其他的官員并沒有任何差距,殷胥顯然很喜歡她的文章,有一次只有三五人議事的時候,殷胥也問過她的意見,那件事情實在是令群臣氣憤,她忍不住指桑罵槐,嘲諷了一番, 殷胥就笑她說話有些薛太后的風范。 裴六那時候才開始,了解到一些薛太后年輕時候的軼事,也對她曾經寫過的文章產生了興趣, 但更重要的是,她意識到了圣人與很多朝臣之間的關系。 亦是君臣,似乎又常包含淡淡的友誼;沒有過多的偏信或喜好,卻也對每個人有欣賞和感嘆。就算她是個每日打扮的艷光四射,看起來就不像什么老實女人的新晉女官,殷胥那種因為了解而產生的惜才與友情也沒有改變。 他既然用她,顯然是知道裴六的優點也知道她的毛病。 以圣人的姿態偶爾有些打壓和批評,但在她做出符合她性格或者能力的回應時,圣人也會會心一笑。 她以為會有的性別上帶來的微妙感覺,似乎并沒有產生。圣人對待那六十多歲倔的要死說話難聽卻又經驗豐富,鞭辟入里的老臣,也是這樣有點寵溺似的無奈…… 圣人要是長著崔季明那張俊臉,在聽完那老臣一派激昂發言以后搖頭又感慨又理解的一笑,絕對能讓掰彎了半個朝堂的男人。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被完全當作一個朝臣或者友人對待,但顯然圣人用行動也證明了他身為帝王的魅力和能力。 現在想來,最早能心平氣和對待她的,應該就是季子介了吧??上ё詮乃鲜钦{戲他開始,季子介就開始驚恐的想要逃了,跟她的交流也少了很多。不過到了如今,裴六知道了季子介的真實身份,也有些啼笑皆非。 被另一半人討厭,就是被那些女子的官員了。 裴六以前在書院里也是稍微被排擠一些的類型,她女冠緋玉的身份和曾經背負的艷名雖然被一大幫有色心沒色膽的年輕貴女喜歡,但大部分女官都是想要盡力在朝堂上拼搏,以天下為己任的堅韌認真性子。裴玉緋又一次次在朝堂上被污名,那些女子沒什么跟某些骯臟男人接觸,或者說被污名過的經歷,她們對這點事情有天然的恐慌和盲目性,自然想要跟裴六劃清界限,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裴六既不生氣,也不介意。 就算是不招人待見,但裴六擅長游說,精于識人,又時常能捕捉到某些朝臣藏不住的把柄,到她手里的事兒,就算想盡辦法也不會把她難住,這樣的效率之下,就算有些人以各種偽裝清高的理由說“不喜歡她的為人”,卻也喜歡與她共事。 裴六對待別人的態度,大多也是可有可無,她倒是很喜歡竹承語,只可惜一是隨著俱泰位置愈發水漲船高,漸漸有取代崔南邦之意,他這個人又說不清楚黑白,一大批臣子蜂擁而上,就差叫他干爹了,她可不想當無數簇擁者之一;再加上她屬意在中書省內發展,中書令不論是職能還是在朝堂關系上都和尚書各部有所對立,裴六官職雖不高,卻和俱泰走不到一路去。 對于清朗傲骨卻偏偏極其信任俱泰的竹承語,從朝堂上看來,兩人很難關系好起來啊。 圣人倒是成功洗去了斷袖的名聲,對于裴六每天畫的美美的都是為了去勾引圣人的傳言可是怎么也洗不掉了。圣人不是要成婚么,她一咬牙,等不了某個暗示無數次還磨磨唧唧的家伙,她回去了,主動向老張提出——干脆成婚算了。 當然,就算成婚了,大概也有一堆人說老張頭上冒綠光,什么“當然是選擇原諒她”之類的,但關起門來,誰自己日子過得好或不好,心里清楚得很。 從感情上而言,她與張富十好了幾年了,他不夠熱情更不夠浪漫,要在她少女時候大概怎么看都覺得這個家伙礙眼;但如今漸漸覺出來了,他實在是□□定靠譜。別人是柴火,噼里啪啦燒的火星四濺,上一秒還火舌竄起,下一秒就可能塌成了木灰;他是塊埋在下頭默默燃燒的炭塊兒,外面看著又黑又灰,切開了頭,燒紅了的芯兒能毫不顯露,默默燃到死那天一樣。 這大概是她人生中談的最無趣又最長的一段感情了。 有時候也感嘆或許自己也老了,朝堂上再怎么狂噴眾人,好似讓他給磨得,或者是讓顛沛流離給磨的,少了一點要天下人陪葬似的瘋狗氣質。鈍了一點的她,對待這樣的張富十,自然也是想作作不動,不作又覺得差了點什么。 前思后想,無路可退之中,就漸漸有點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