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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繼將地上酒壺撿起來,圣人公布制科細則已有幾個月,如今距離會試不過幾日,長安城內涌入了上萬名考生,單是國子監就快被踏碎了門檻,遞交行卷之人排至了坊外。 國子監如今變動也極大,收行卷從兩個月前已經開始。而就在收行卷開始的不過幾日后,圣人以受賄、私招門生之名,貶前國子監祭酒去往洛陽為國子監丞,任命蕭煙清為正四品國子監祭酒—— 此事一處,震驚朝野。 這個女人在兩年前獲得五品博士之位,后因女子之身、制講精彩,逐漸在太學、國子學內博得名聲,多次向朝廷獻計,又與太后薛氏多有來往。但與名聲相對的是,主流的士子對其多有鄙薄,拒不來往。 或許圣人就是想利用誰都看她不順眼的這一點,避免了國子監與各姓、朝臣的緊密聯系,能切斷部分國子監與朝廷藕斷絲連的裙帶關系。 當然也有大量士子之流對蕭煙清多加諷刺,曲水、國子監、城南梅苑各處常有士子題詩的影壁上,多了不少指名道姓對女子管國子監的諷刺,認為天下士子出路竟由女人把控,甚至大肆寫出蕭煙清與薛太后、安王妃刁氏之間的關系,隱喻女子之間結成朋黨意圖染指朝政。 畢竟這種地方寫詩不留名,又傳誦極廣,此事討論的愈發激烈。 蕭煙清甚至在幾次出門時,遭到了一些多年進士不成,清貧且激憤的老士子的圍攻,她也因此受輕傷。蕭煙清倒是堅決沒有退讓,依舊在國子監內召開制講,改內制,擴招十科。 早在任職之前,刁琢就曾與她見過幾面,細聊之后,才說是圣人意欲召見,讓她先來探探她對于制科的意見。 蕭煙清還記得當年圣人還為九皇子,連王爺封號也沒有的時候,跑來國子監的事情,只是她視力一向很差,也記不得當時殷胥的樣貌了。 再見時,她作為五品博士,慣是沒有入朝資格,也無官服朝服,穿著道袍來的宮內。 年輕的圣人,提出此事時,蕭煙清滿臉震驚。 她從來就在國子監多受排擠,再這樣越級受任國子監祭酒一職,還不知怎么被對待。 殷胥道:“你想從五品博士做起,慢慢升遷?獲得旁人稱贊理解?以文服人?這是不可能的。蕭博士,你不論在國子監熬多少年,他們都不會認可你的?!?/br> 蕭煙清何曾不明白這個道理。 殷胥:“坐至高位,逼的他們認同你,才是一線機會。國子監祭酒之位,其實以你的能力未必能擔得,畢竟能力不只是學識、見解,還有人脈、裙帶關系?,F國子監祭酒與你年齡相當、學識或許稍弱于你,但他身為男子很容易招收門生,蔭庇生徒,在朝堂與生徒之間的窄橋上作手段,輕易便可獲得權勢?!?/br> 殷胥跟聰明人說話,慣常不會去有意夸大或隱瞞,畢竟他兩世加起來,在說話技巧上也未必斗得過這些人,他道:“但我要你承國子監之位,的確是有我的目的。跟我想推行新政,跟有意刺激殘留的世家子弟都有關系。我能給你官職,卻未必能給你保護,以后指不定你被罵的一無是處,甚至被部分心懷憤恨厭惡女子參政之人謀害,最后落不得一個好下場。這條路很難得善終,你愿意么?” 蕭煙清木屐簪發,做女冠打扮,此刻卻抬頭:“天下士子,多少人愿名留青史,而不顧往后。我也是士子?!?/br> 大鄴女子有官品者,不外乎女官,六局管二十四司,不過是掌服飾、膳食。 女子有實權者,不外乎來自丈夫、家族,從班婕妤到已故太皇太后袁氏、如今的薛菱。 然而她卻不同。 蕭煙清對外雖留姓,但由于她早早入道成為女冠,在戶籍上就是完全獨立于家族的女子,是“無主”的,她不屬于這世上任何的一個男子。 她為官,就是完完整整的她本人為官,沒有姓氏家族的支持,沒有丈夫權勢的影響。 若她能擔任國子監祭酒,縱然世間短暫,縱然圣人另有謀劃利用她,她也想一搏!不論后人如何評價、不論后世有多人寫詩文譏諷,她以作為文官的身份,將出現青史之上! 正是因此,蕭煙清對于如今的一切嘲諷或攻擊都能接受。 這次投行卷的兩個多月過程中,不但是袒胸露乳的波斯、阿拉伯人,更有當年不少一兩年前私自投行卷戲弄公卿的世家女子。這些行卷大多被駁回,不少女子怒而在國子監的影壁上題詩,嘲諷蠻夷戎狄可投行卷,父為累世公卿的才女卻看也不看就被扔回。 當時國子監幾張影壁上的罵戰,沸沸揚揚持續了一個多月,三天刷一次影壁都不夠他們寫。剛剛刷過的影壁,到了午后,就能被詩文疊了幾層。 甚至有人抄篆蕭煙清那些通古博今的詩文,與那些嘲諷他的士子的行卷做對比,高下立判,明顯是國子監內生徒所為。 蕭煙清以安撫激憤為名,在國子監開設只有二十名額的女班,但并不具有參與科考的資格。 一時間圍繞著國子監,議論紛紛揚揚。 不過誰都知道朝堂缺官員,圣人在選一批親信,縱然再怎么跳腳怒罵,那些胡子都白了的老進士和激憤辱罵女子的年輕士子,都還是必須要參與這場制科。 等到會試三日的日程公布,總算有幾個人品過味兒來了。 雖不知圣人的目的,但他挑選的時機太好了。國子監事務繁忙,天下考生更多的精力要去擠進會試,縱然再怎么怒罵,也不能放棄這次機會,而蕭煙清只要主持過這樣一場臨危受命的會試,再怎么罵,她也要站穩腳步了。 然而這些也不能阻止會試的進行,既然阿繼投成了行卷,也就是俱泰如愿以償獲得了會試資格,然而更重要的問題是,他習字不過兩年多,詩書讀過卻很淺,當初投考的行卷都不是他寫的。會試縱然糊名,但是從字跡文風,依然能辨別出本人來。 他顯然要行弊。 此時俱泰抹了抹臉,從床上爬下來喝了兩口水,阿繼道:“圣人推行此法,為的就是防止行弊,您若是如此……圣人一旦知曉了,后頭就難辦了?!?/br> 俱泰換了定制的褂衣,道:“你以為就會只有我一個人行弊?” 阿繼面露難色:“此事終究是不對的,別人行弊,也不是您這樣做的由頭啊?!?/br> 俱泰笑了笑:“阿繼,我做過的腌臜事兒還少么?我是來當官的,如今這條路都不愿走,往后也別想爬得更高。我屬意戶部的官職,在隴右道干到老死也未必調得到長安來。圣人難道不知曉我以前不識字更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