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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的將星與家門,也沒有永昌的民族與國朝,都有盡時,你莫要自責?!?/br> 殷胥微微瞪大了眼睛,就在崔季明的視線里,他紅著眼眶皺眉,好似身體里有一團痛楚。他伸出手,用力的回擁住了她。 “功敗垂成、生老病死,天有注定,曾我也不信,但這沒什么……”那個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不……不要對他說這么殘忍的話啊。 他到現在也沒有放棄過啊,他到這一世也沒有信過什么氣數??! 崔季明只感覺心頭一陣絞痛。 她至今都記得,殷胥從東風鎮外帶走她,二人站在高高的斷壁上,看著三州一線的隊伍向北出兵,夕陽染血,他說隴右道回重回大鄴手中,代北軍可以喘息一下。 她記得,殷胥說希望前世的她能夠回來再看一眼江山。 她也記得,殷胥說要給大鄴將士精銳兵器,糧草滿倉,不必再回回用命去搏。 殷胥眼眶里似乎有一點流光淌過,他用力的眨了眨眼,那點流光好似她的錯覺。他松開了懷抱,往后退了一步,二人簡單說了兩句,殷胥在那個她的推搡下,走到城墻的臺階邊。 崔季明掃了一眼在他走后,偷偷揉了揉眼窩的那個她,看著她又拿起了長弓,喝令一聲,重新搭弓向突厥人而去。 崔季明匆匆忙忙看了她兩眼,連忙順著城墻邊的臺階往下走去,殷胥的腳步如現在這般穩,然而斗篷卻因一陣冬風吹落他肩膀,崔季明連忙撤開半步才沒有踩在那斗篷上,殷胥回過頭來,他肩膀寬卻單薄,好似木頭衣架般撐著長衣,他嘆了一口氣,沒有去撿披風,就這么走下了城池。 崔季明心里頭陡然慌了起來,她連忙邁開步子想去追上他。 這時候的崔季明,比他矮了一個頭,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這座城內幾乎已經空無一人,街道上鼓著風,他寬袖吹的如同旌旗,為數不多點起的幾盞燈籠在飄忽打著轉,明明是皇帝,卻沒有一個人跟在他的身邊。 走進一處院落內,他進屋有序不紊的點上燈,取一點清水來坐在桌案前,攤開絹絲的圣旨,好似還端坐在書房中般,用指尖拈著墨條,在硯內磨墨。 她再沒有以前欣賞他這般動作時的心態,跪坐在桌案對面,揪緊了整顆心。 她知道前世他死了,正因如此,眼前每一秒都好似在她面前燃燒著一根即將到頭的短繩。 殷胥終于磨好了墨,筆尖捏盡清水,沾在硯內,他一手扶袖抬起手來,筆尖靠攏向圣旨,卻頓住在空中。 他面上浮現出種種細微深情,卻好似有一股力道在與他作對似的。只見著一滴墨從筆尖凝聚等待了許久,最終力竭的掉向紙面,殷胥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半晌輕輕的嘆了一句:“好似寫了什么,就真的會有人去看似的?!?/br> 殷胥抬手將筆放下,他吹了吹那點墨痕,將卷軸卷回原狀,他手指蹭過卷軸,忽地自言自語:“……若你沒來,我還有許多話想跟你說。但你來了,我什么就都不必說了?!?/br> 崔季明微微瞪大了眼睛,呆在桌案前。 他說的顯然是她。 崔季明心中忍不住喊道:不、你還可以重活的。 你還可以跟我再說千萬句話,你還可以跟我再鬧無數次沒必要的別扭的! 我都會聽的,哄多少次也無妨! 殷胥已然扶著桌案起身,他拿起了門框上掛著的燈籠,他此時已經堅決赴死,朝著城內街道另一端走去。崔季明連忙拔腿,跟上他腳步,殷胥獨自一人在街上走過很長一段路,踏上了靠近黃河邊的那一處城墻,高高的城墻下便是湍急的河水,他手指擦過布滿灰塵的磚墻,探頭朝下看去。 崔季明也探頭,她已經認出了這里。 這樣的天險,正是晉州,城墻下靠近河岸的斷崖邊,還藏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向這里的城門。 這邊城墻也有許多箭垛,他坐在了兩處箭垛之間凹下去的位置,將燈籠放在了身邊,朝還在攻城激戰的方向看去。 他面上竟露出了一點笑意,頭仰倒在城墻磚上,吐息之間有朦朧的白氣。 崔季明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她真的回到了前世最后的時分。 她希望是后者,至少殷胥還有她作伴,而不是獨自一人死在這城樓之上。 殷胥:“若是……我也能彎弓射箭,跟你站在一處該多好?!?/br> 崔季明大慟,忍不住道:“你這輩子,也沒練出這本事來,射箭勉勉強強,想站到我旁邊來,你還要努力啊”。 殷胥聽不到她這句安慰,似乎有些頭痛,他發出了一聲痛楚的低吟,崔季明連忙抬起臉來。 他很難受么?為什么這才二十多歲,他就有這么多白發? 殷胥揉了揉太陽xue,似是忍受不了般道:“我死了,也不用這樣折磨我了!這位置誰愿意坐,便去坐吧!我管不了!” 崔季明忍不住伸出手去,隔著好似觸碰不到的虛空,將手覆在了他太陽xue,聲音顫抖道:“你很難受么?” 或許是真的能有效,殷胥的痛楚微微減弱,他吃力的喘息兩聲,看著遠處似乎啟明星已經顯露在天空,而城已經離破不遠了。殷胥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連猶疑也沒有,拔開塞子,仰頭而盡,有一種喝了好酒的豪氣,隨手將瓶朝黃河扔去。 崔季明手指微微一顫,她攔不住既定發生的事實。 就像是前世的殷胥與她最后也沒能攔住大鄴的崩潰。 殷胥兩手放在腿上,緊接著崔季明聽見了城門倒塌的巨響,晨光也就此微微亮起。殷胥似乎腹中絞痛了起來,崔季明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感受到她,伸手擁住了他,朝遠處望去。突厥人的戰馬正穿過了那破碎的城門—— 崔季明聽著殷胥在她懷中,咬著牙因為痛苦而微微抽搐,此時方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她茫然四顧,忍不住泣不成聲喃喃道:“阿九,阿九……我該怎么辦?你怎么從來都知道該怎么走呢,你怎么就……還有勇氣來與他們為敵呢!我不如你,我比不上你……” 她只覺得四處都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前世如此結局,今生她也失去了阿公戰敗于鄆州。而今生,殷胥還在—— 她不能死,她絕不能放他一人面對行歸于周。 如此重擔,她怎能以死偷懶,自己跑走。她必須要想想,要是她不在了,殷胥該怎么絕望! 路本就已經足夠艱難,他獨自奮戰了兩世,不該再有這般的結局! 殷胥似乎真的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