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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五十多歲也要唇涂丹蔻、頭戴金飾的女人,用她自己向薛菱要求的方式,離開了大興宮。 薛菱忽然無力起來,不知道為何自己兩頰濡濕。 中宗那一代的往事終止步于此,歷史在這宮殿內不像前行碾壓的車輪,更像原處旋轉的紡錘,再過一二十年,或許稍稍改變模樣,再在她的身上轉到這一點。 她不知是在哭自己曾經的十年,還是未來可能面對的十年。 但袁太后說得對,史書在她的一篇已經劃下句號,而在薛菱身上,還依然有著未洗刷的罵名,她不想讓自己的句號與這王朝劃在同一天。 薛菱拿她粗糙的繡金衣袖擦干眼淚,走出門去,門外黑暗中,她看著袁太后身邊的侍女朝她靠攏過來。薛菱道:“叫人給崔惠送去三尺白綾。本來崔家逼宮那天,她就不該活命了,她以為旁人就不知曉她那個孽子,如今在叛賊窩中風生水起么?若不是袁氏護著她,她怎可能活到今天——” 薛菱話音未落,那侍女躬身行禮,答道:“太后,奴婢想說的就是……太皇太妃剛剛以簪自殺于宮中,待宮人發現時已經……薨逝了?!?/br> 薛菱怔了怔,露出個不知該怎么反應的神情,半晌道:“按著規矩去辦了吧……倒是、倒是……”她想說是有自知之明,或是會挑時候,卻隱約感覺前一代后妃雙雙薨逝,好似遵了個什么諾言一般,誰也沒落下誰。 薛菱沒有說什么,兩手并在袖中,聽著袁太后宮內傳來了老宮女的低泣。 她一身暗紅色繡金邊牡丹的長裙拖出長長的衣擺,眉暈染成偏紅,頭頂的微微顫動的金飾映著燈籠微光,她一只手搭到虹姑手里:“叫人把江南凍災的行卷拿來,回宮?!?/br> * 同一片夜色之下,雍丘鎮外的連綿軍帳中,卻燈火通明。 這一處夾在宋州曹州西側的小鎮,不但臨近主運河,更是汴州前的門面。主帳內討論了一天,帳內全都是大老爺們捂了一天的臭味,崔季明站了太久有些站不住了,搬了一張高椅,跪坐在椅面上,聽著旁邊眾人也在七嘴八舌商議。 “這么多軍力壓在北邊,若是能讓北邊和咱們一起圍打,哪里還要像如今這樣捉襟見肘!”崔季明瞇著眼睛,聽見有人說道。 “正是!北邊動也動不得的兵力足有幾萬!若是能從黃河北直擊博州,咱們指不定三個月就能贏了!” 關于這個問題爭執不休,忽然有人道:“崔中郎,眾人已經說過一圈了,你就沒有意見了么?” 終于也有人問到了崔季明的意思,作為從軍中郎,她隸屬主帥營下,自然也有發話的權力。 崔季明這才爬起身子,她左手正在捏著兩個胡桃來回的盤,十幾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她身上,撐著桌子懶洋洋的起身:“其實我倒覺得……咱們不知道是不是該打硬仗,對方也不知道。中原這汴州眼前的一片,就算是前朝也沒有打過仗。中原以城居多,攻守城的戰役實在是消耗嚴重,誰都不愿意打?!?/br> 前朝鄴高祖北上時,恰逢北魏末年剛剛起義,北魏還未來得像歷史上那樣及分裂為東西兩魏,因此汴州這地方幾乎沒有經歷過什么戰亂。 她這話說的其實挺廢的,在場有幾位都是賀拔慶元帶出來的,也見過她,倒是沒有打斷她的話。只是大鄴一般都是聯合行軍,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主將是各自帶兵前來,自治權頗高,怕是只肯聽賀拔慶元的命令,對于一個十七歲的毛頭小子在這里插嘴,稍微顯出些不屑的神色。 更況外頭對于崔家二房這位少年郎,又有了些傳言。 崔季明從凳子上起來,她拎著燈放在黃河上,將兩只核桃分別放在了曹州和徐州,撐著桌子道:“他們往北走不得。圣人怕他們北上或許會連接幽州,按住重兵壓在黃河一線。畢竟幽州地區有很多突厥人、奚人在此居住,更有很多胡族曾經的部落主擔任將領,本來就和漢人常有摩擦,若是被他們挑撥,一批胡人和他們串通,從幽州騎兵南下,走晉州博州一道,幾乎就是一把刀插進戰局?!?/br> 幾個主將聽見崔季明的話,吸了一口悶了半個夜晚的渾濁空氣,有些不可置信道:“應當不會吧……幽州這么遠……” 崔季明道:“的確有證據證明叛軍和幽州有過勾連,只是不知道具體有多么深的關系。但咱們也未曾想過叛軍能深入到這個位置了,一切都要防患于未然?!?/br> 她更心驚的是,好似歷史上的安史之亂,也就從幽州起家,短短時間內便南下先攻汴州后入洛陽。而如今的大鄴也有這樣的胡漢不合的隱患啊。幸而殷胥意識到如今的戰局之廣,將整個大鄴的版圖都考慮在其中,決定先截斷所有的可能性。 崔季明一番話,剛剛那幾個抱怨黃河以北按兵不動的主將顯然也意識到這次戰役的范圍之廣,沒有再多說什么。 崔季明道:“若我是叛軍,現在擺在我眼前的有兩條路。一、按原計劃向西攻取宋州曹州,然后拿下汴州這一重地,幾乎就可以長驅直入洛陽了。然而敵人也都幾乎攔在這一道上,顯然只能硬扛過去,不知道該多艱險。二則是向南,顯然南方流民的叛軍勢力也在發展,因為朝廷最怕的就是失去陪都洛陽,或許徐州一帶會少有戒備,若能攻下徐州,與南地連通,獲得糧草、軍備等等各種支持,或許就可以打慢悠悠的拉鋸戰,三年五年都沒問題?!?/br> 賀拔慶元沉思,當初成功預測叛軍要攻打宋州曹州的便是崔季明,如今叛軍已經打下了分別靠近的宋州與曹州的成武和豐縣,卻可能要中途放棄么? 他道:“但徐州距離南地還有如此一段距離,縱然可能行軍暢通,但距離也是個重要的因素,他們會這么選么?” 崔季明道:“這就是他們猶豫的緣由,與他們而言,西行和南行兩條路子,實際上難度幾乎是相等的。而這也幾乎代表了兩種態度,主快速出擊還是長期備戰,這也是最容易發生矛盾的兩條路子?!?/br> 賀拔慶元瞇眼道:“所以……” 崔季明撐著桌子笑了起來:“所以啊,他們可跟我們不一樣,叛軍是沒有一個最中心的主帥的?!?/br> 一旁幾位主將沒有明白她的意思,而帶著部分遠從涼州而來的兵力而來的康迦衛卻開口:“你覺得他們必然會意見分裂?” 康迦衛帶來的兵力并不多,三州一線有老夏老王坐鎮,他來了也算是給賀拔慶元支持。旁人或許不太了解崔季明,然而經歷過西域幾件事,他卻相信崔季明絕對會是能接替賀拔慶元的不二人選,口氣中自然也帶著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