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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色的深藍。 在這座城內每個角落,雪漸漸臃腫起來,大興宮內,一群將士踏開肥厚的雪層,留下的腳印內盛著黑色的污水,他們手持弓箭繞過讓人無法看清全貌的含元殿,在含耀門前集結。 一門之差,是內外宮之別。 禁中驍騎衛兵在內宮的塔樓上,向地面胡亂發著箭矢。含耀門到底有多么厚重,這些沖擊的羽林衛也難以想象,畢竟幾十年前隨著中宗還朝,強行打開這座城們的老兵們,也已經都死得差不多了。 羽林作為衛兵,應當缺乏攻城的器械,但這些羽林軍顯然有備而來,他們準備充足,充滿架勢地一次次沖擊著含耀門。 一旁已經攻下的含元殿內,修好似癡癡傻傻的單手拎著橫刀,站在含元殿黑色的光潔石地板上,看著戰戰兢兢的下人們將殷邛的尸身用黃赭色的錦緞罩住,不少人跪在地上如同在擦佛像般擦拭著污血。 他看著自己的鞋尖,好似頭一次發現含元殿的黑色石頭中,有細細的蜿蜒的金色紋路,隨著外頭蒙蒙的火光,光正順著金色的紋路來回游走。 在之前修進入含元殿的時候,殷邛還層層帷幔中醒著。他睜著眼睛卻并不清醒,但仍然能辨認出這個他最寵愛的兒子,殷邛嘴里念著胡話:“跑——修,不要回來??炫?!” 剛剛踏過門內的修垂下沒有沾血的刀尖,他背后含元殿的臺階兩側散亂著尸體,血在雪中融化出一汪又一汪的紅池。 他的刀更像是吉祥物,兩側的羽林衛迅速殺死留存的驍騎衛和下人,為他騰出沒有敵人卻可表演英勇的戰場,等待著歷史上為他留一句話——睿王修殺死叛軍,帶兵沖入含元殿,保護圣上。 就在修要伸手朝他羸弱又受人控制的父皇走去時,幾個羽林衛就用那沾滿雪與泥的靴子踏上了龍床,扔掉錦被,拿起了殷邛身邊的繡盤龍枕頭,如同早早安排好一般,商量道:“你快按住他!有了外傷就不好說了?!?/br> 幾個年輕卻面上含著興奮狂亂的羽林衛死死摁住了殷邛。 畢竟可以龍床上親手殺死皇帝的經歷,再如何牛逼的千古人物也不可能超過一回了。 這個幾年前還是強壯中年的病人被死死摁住,那個手拿枕頭的羽林衛狠狠將枕頭罩在殷邛面上,朝下壓去。 修完全傻了。 他本來想沖上去,忽然身后幾只手狠狠摁住了他的肩膀,不知道是誰在他身邊道:“趁著圣旨一事還未傳出去,端王還未成為儲君,圣人死了,您就是太子,就該順位繼承?!?/br> 修好似一瞬間化作了不會說話的泥胚瓷器,一瞬間又好似內心在摔得粉碎與未碎的狀態之間來回變動。 他呆呆的,想要張口喊。 那些野蠻的年輕人在哈哈大笑,殷邛的胳膊在抽搐著扭曲著,他似乎發出了細微的痛苦聲音,從枕頭中的每一絲一縷中沁出來,與宮室內打砸怒罵的聲音摻雜在一起。他目瞪口呆,心智仿佛也消失,呆呆的目睹著人被殺死前如此漫長且扭曲的過程。 然后,殷邛的胳膊和腿腳不再亂動了,那個踩在龍床上的羽林衛拿起了枕頭,上頭沾滿了咳出的血與嘔出的黃痕,他嫌惡的扔在一邊。 同時,修肩上那幾只手也消失了。 所有人忙于追殺聚攏下人,清理場面,所有的人都不在乎修的存在了。 修一個人傻在原地,他看著殷邛的身體從龍床上跌下來,他口中的鮮血如傾灑在地面上,僵硬的后腦重重的摔在地上,不一會兒又被人裹好卷走,被驅趕過來的下人走過來嫌惡且惶恐的擦拭血跡。 或許又過了一兩個時辰,皇帝駕崩的鐘聲已經響起,消息已經傳過去。 含元殿只剩下幾十個羽林衛,修的兩條腿還似釘在地面上般,他已經忘了自己為何站在這里,如同稚子般觀察著金線上光芒的流動,好似可以這么永遠看下去。 含耀門的城墻下,已經響起了崔歲山的聲音。 好像說的是端王殺死圣人后逃入內宮,好似也在指責薛菱的罪行。他什么也聽不見了,兩條如筷子般的腿好似被掰斷似的突然彎了下去,膝蓋砰的跪倒在地面上,金線上美麗的流光似乎朝遙遠的童年飛逝而去,他的臉朝下摔在地面上,失去了意識。 而在內宮之中,剛剛去策馬安排過剩下幾處宮門兵馬安排的殷胥,這才回到了甘露殿內。 穿著素服的皇后跪坐在地上,薛菱坐在一張胡椅上,殿內沒有點暖爐,冷的嚇人。她正坐在打開的門內,可以直直的望向含元殿點起來的燈光。 薛菱看向殷胥道:“起火的是哪里?聽說有內侍別省和學士院?還有萬春殿?” 殷胥卻好似逼問道:“你將他留在了含元殿?!” 薛菱面上露出毫無溫度的神色,她好似在努力成為一尊鐵佛:“你知道的,他今日狀況已經很差了,不太可能活過今晚了,渾身已經站不起來,我將他拖出含元殿,他就死在大雪紛飛的路上了。更何況,他不能死在內宮,死在我們手里,那就真的說不清楚了?!?/br> 殷胥平日無神情的面上露出一絲慟意,他道:“你可以要他死的體面一點的,但你卻將他活著的最后一點時間,留給了那些人?!?/br> 薛菱兩手撫平裙擺上的皺褶:“我這人虛偽,想他死,卻見不得他死在我眼前。他死后的樣子我也不會見?!?/br> 殷胥低聲道:“縱然當權,須得有情。你與他二十年夫妻,實在不該——” 薛菱拔高了一點聲音:“不要在我面前提二十年夫妻幾個字!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要值得最后一刻緬懷的!你還年輕,不會懂的,磨到如今都已皮開rou綻了,我再如何痛哭流涕,才是浪費力氣去演!” 殷胥聲音像是被切斷一樣止住。 兩代人畢竟經歷截然不同,此話很難再說下去。 二人再無言。 殷胥望向遠遠的城墻下,羽林衛和太子衛軍人數本來就不低,驍騎軍擋不過的。怕的是此時此刻,行歸于周的勢力也在游說,或許左龍武軍也可能會再種種威逼利誘下,加入這樣一場宮變。 他也不是手里沒有兵,金吾衛與長安北駐軍都在他掌控之中,距離雖遠,卻人數眾多。但行歸于周畢竟是世家聯合,世家領軍不在少數,他們或許會封鎖城門,或許會不斷派兵sao擾,不知幾時他的兵力才能入宮門解圍。 殷胥一直很謹慎,他預料過行歸于周會想出手,早早備下了武功高超之人扮作宮女黃門,隨時準備在行歸于周妄圖行刺時出手。圣人的吃食與藥物也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