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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健步如飛掠出去一段距離后,才回頭道:“那你認為……要想遏制空宗,該當如何?” 嘉尚呆道:“三郎也是同端王一起來的么?” 崔季明驚:“你為何這么說?” 嘉尚道:“是端王將我從長安帶到這里來,他問我的便是,可有什么治本的法子,來遏制住空宗?!?/br> 崔季明垂眼,果然殷胥縱然不知道行歸于周的存在,但對于世家的行動,也心里很有數。她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是她不該小瞧殷胥,他除了情事上傻愣愣的,其他方面的縝密與開明,都有著兩世身處高位的優秀。 崔季明道:“那你想到了么?” 嘉尚這才苦笑了一下道:“斗則兩敗,和則……共存。佛門若是想一直興旺下去,怕是要徹底的漢化。以前也曾有過一次次漢化,漢至十六國,西晉至魏,但顯然這還是不夠的。佛門想要生存,想要避免再下一次的滅佛,必須要跟漢人的一切,要跟圣人想要的,大鄴流行的去結合。但如此一來,這佛法也絕不會再是師父一生追求的真經之法了?!?/br> 崔季明這才明白,這大和尚剛剛為什么被扔下山的時候,一路在哭了。 殷胥找他來,想要讓他宣揚新的佛門,而他想要讓佛法在大鄴常年的穩定存在下去,必定要去自我改革,這樣的改革,也代表著他將要背叛師門,背叛他師父一生的追求。 崔季明或許不能理解,這種對于某種佛法和理論的信仰,以及他為了取真經路上曾吃過的苦。 嘉尚緩緩道:“天竺種姓制度貫行,那甚至不比大鄴,更別提什么‘眾生平等’,僧侶是最高貴的職業,任何動手勞作的行為,都是違背了禪思,都是不凈業。大鄴的佛法仍然與天竺十分相似,然而我卻總是在想,這樣像寄生蟲一樣,大批僧侶活在百姓的支持之下,是正確的么?天竺天生有大批的賤民和奴婢來養活上層人,而如今大鄴已經開始廢除了奴婢制?!?/br> 他道:“我總是想,中原人到底最信的是什么?走過許多地方,從中原到波斯到天竺,讓我感觸最深的,大概就是中原人……信自己。幾千年農耕,沒有不勞而獲和強取豪奪,不論南北,信的是天道酬勤,自力更生,信腳下的土地與自己的雙手。我常常覺得,雖大鄴不尊天竺的真經,卻值得有中原自己的佛法?!?/br> 崔季明聽聞他的“頓悟”,無所謂不震撼。她對于佛法的粗略理解,只不過是一兩句“阿彌陀佛”“立地成佛”,她從未考慮過,在佛門進入中原上千年的時間里,是多少人一代代改革與自修著,又有多少人想曾利用它來謀權政斗過。 從胡人那里傳來的佛法,到她所在教科書里、武俠里聽聞過的模樣,經歷了多少像嘉尚這樣的人的探索與堅持,像行歸于周這樣的cao縱與野心,前世她從兩三句話內潦草的縱觀歷史,是不可能去了解這種舉步維艱的變革。 她半晌道:“實際我并不信佛,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于我而言,佛法最重要的,或許不是什么機鋒破執,什么即心即佛,懂得那些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而佛教是眾人的佛教,不是幾位高僧的佛教。能給信眾帶來怎樣的什么,或許才是佛法的真諦?!?/br> 嘉尚猛地抬起頭來,似乎從未想過崔季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確實如此,歷盡千辛萬苦取回來的真經,與能給無數信眾給予安慰的講義,到底哪個才是佛的真意? 嘉尚坐在講壇上,頓悟的是佛法幾百年來艱難的歷史,是為何不能長久存在的原因。而此刻他頓悟的是,真佛存在的方式,是佛法未來應該思辨與追求的方向。 他目光澄明,面上竟浮現出淺淺笑意,道:“正是。大鄴與漢魏皆不同,佛法亦有時代之分。用忍耐苦難的法子,縱然能籠絡信眾,使他們相信熬過此生便有來世,但這也太狡猾了……這是麻痹人心,這是逃避現世??兆诨蛟S在當今這個百姓還不夠富足的時代,能夠大行其道,但它必不能長久?!?/br> 嘉尚:“我的天眼,可看到端王的前塵重重,卻看不清三郎身上的迷霧。但三郎畢竟是與旁人不同,這番話,是貧僧受教了?” 崔季明卻是一驚:“你能看見什么?你知道……殷胥是……” 嘉尚點頭,他不知為何,將崔季明與殷胥劃作一路人,道:“看來端王連這種事,也可與三郎講過。只是我一直不知曉,為何三郎身上也有些端倪,只是我很難看出?!?/br> 崔季明簡直嚇得要倒退一步。媽的這種玄幻大和尚,永遠都是對于女主角那種“什么時候才能回去”的問題,報以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好似思想能穿越時空到一千五百年后羨慕一下抽水馬桶的發明。而嘉尚為何卻不知她的前世,只知曉殷胥的重生……? 她以自己的腦子,能解釋的大概是她胎穿太久,看起來已經完全本土化了? 崔季明想了想,忽然問道:“我問你個事兒。殷胥……前世是做了皇帝么?” 殷胥總是一次次說不能再重蹈覆轍,也說過與她共死在晉州,她想過,這樣的能力,這樣的責任感,他是前世的帝王么? 嘉尚點頭:“既是本人泄露天機,那也無所謂說不說了。端王前世,正是大鄴的第五位帝王?!?/br> 崔季明以為自己會問類似于大鄴是否亡國了,最后到底局勢如何之類的問題,但她腦子里想的居然是——既然身為皇帝,二十五六沒娶妻,是不是在忽悠她??! 可看他如今這傻樣,也不像是跟別的女子有過接觸的……那前世,他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嘉尚等了半天,崔季明才表情古怪的試探性問道:“那他沒別的女人?宮女也沒有?” 嘉尚:“……天眼不是用來看偷窺人家房內的?!?/br> 崔季明心里得不到個答案,開始難受了,簡直就像是噎了一口咽不下來的氣。 她真想知道前世,殷胥都干了些啥。不單是他與她都做過些什么,她甚至想了解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什么。崔季明好奇了半晌,道:“你那天眼……能不能窺到……嗯,某些人的前世?” 嘉尚覺得自己當年為了向端王投誠的手段,如今成了別人閑來無事想看唱戲的法子,道:“或許能,但我上次用罷,雙眼傷了半年多未能恢復?!?/br> 崔季明只得放棄這個想法。她這會兒完全忘了剛剛討論的什么佛法精深,腦子里全想的是,要是殷胥忽悠她,那他平日里,倒是很會裝??! 嘉尚卻定了定心思。他曾經有意找尋端王,一是天眼驅使,他曾窺得過天象變化,亦對大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