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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的拈著繡花針,又想做好,又不知該如何下手,急的滿頭大汗。 她又覺得想笑,又有些感慨。 舒窈記得崔季明曾提起,自幾個月前太子萬花山遇襲事件后,修也變得性情稍微深沉一點,但就他這天真的本性,再怎么去學會懷疑,也不可能斗得過那些人精。 她低頭,手指捏了捏纓絡浸滿的水,貝齒半晌才放過她自己殷紅的唇,頓頓的吐出兩個字:“笨蛋?!?/br> 修的視線里,仿佛只剩下舒窈的唇。她輕輕啟唇,兩個字似乎是又氣又無奈的吐出,雖是在罵他,卻仿佛將他的骨骼都在她貝齒中嚼了嚼。他一下子無法抑制的漲紅了臉,這兩個字帶著她的賭氣,卻是她沒有在假笑的真實模樣。 修猛地將手中緊緊捏著的象牙折扇遞了出去,一言不發,有些賭咒般,在一片沉默中,就是不肯收回手去。 舒窈心里頭斗爭了半天,她心思本就多,盯著那扇柄恨不得連天下局勢都考慮進來,但考慮再多,她仍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接過了那把扇子。 她安慰自己一般道:“這是你的賠禮?!?/br> 修看她真的收下,差點蹦起來,卻強行矜持道:“嗯。是我對不住?!?/br> 舒窈轉身就要走,卻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小聲道:“殿下不必如此,三日后我便回建康了?;蛟S幾年內不會回來?!?/br> 修半晌沒反應過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要走?你不是剛來長安一年么?!” 舒窈笑了笑:“家中有要事,不得不回去?!?/br> 修:“那、那豈不是見不到了?” 舒窈客套道:“或有緣也能再見?!?/br> 修急道:“過兩年我就能分封了,我若是分封,便去南地——” 舒窈笑了:“殿下要成婚后才能分封哦?!?/br> 修這才反應過來。長安到建康這么遠,若是舒窈真的走了,或許真的是此生便沒再有可能了。他總是懵懵懂懂的長大到這個年紀,才認識到一些事情。比如生殺大權,比如無能為力,比如落空的期許。 而女孩子總是要先成熟一些。 崔舒窈看他渾身濕透面上迷茫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忍,還是道:“殿下年歲還小,請保重?!?/br> 她說罷轉身便走,背對著修,她走的有些急,偷偷展開了那折扇,扇面上繡有兩只很可愛的幼貓的圖案,在幾朵夏花下蜷成一團睡著。 很合她心意,舒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手指撫過扇面。這長廊盡頭鄭如巧正在找她,遠遠的朝她招了招手,舒窈如同什么也沒發生般將折扇收入袖中,陪在鄭如巧身邊的鄭翼卻看清了那折扇綠色的纓絡,以及舒窈唇邊的笑容。 他輕輕捏了捏指節,打趣道:“崔五娘,我家這個妹子,只因你是三郎meimei而巴結你,你可別輕著了她的道?!?/br> 鄭如巧瞪了她哥一眼,挽著崔舒窈的胳膊,往一邊去了。 舒窈本還想在這場游船上,再讓修出丑幾次,可如今計劃全被打亂,她甚至到下船都有些心緒不寧,鄭翼似乎看出來了,一直隔著鄭如巧逗她開心,崔舒窈勉力的笑了笑,自下船后她也沒能再見到一眼修。 修歸了東宮后,便發了熱。他身子一向很好,整天爬樹下水,摔得渾身青青紫紫也從不喊疼,頭一次燒的連眼睛都要睜不開,林皇后也著急了,幾次跑到東宮來。 殷邛在幾個兒子中,非說要最寵的也是修,幾波御醫連夜往東宮跑。修做了好多夢,全都是他被塞了個根本不曾相識的貴女成婚,手拿長柄秤掀開蓋頭,卻是哭泣的舒窈,她抬起頭來憤憤的控訴:“你為何要逼我!你為什么要去向圣人求旨,我恨死你了!” 一會兒又是他已經弱冠,分封去了南地,帶著兵馬開府,路上卻遇見舒窈著婦人發式,與不相識的郎君共程一車,手里牽著幼童,正笑著逗那孩子。 翻來覆去的夢境,仿佛找不到一個讓他能夠得到安慰的場景。 他可以背劍策馬馳騁天涯的少年夢,再一次蒙上了陰影??鞓返幕孟?,被失去的伙伴、復雜的權勢、各懷心思的兄弟與剛剛萌芽便要凋落的情感,擠得無處可逃。 但如同所有人都不得不長大,在游船之后第三日,修還是醒了過來。 他醒來時,還是早晨,林皇后一直在照顧他,便趴在榻邊睡去,宮人們也拗不過堅持要在這里的皇后,此刻更不敢去驚醒她。 修動了動手指,他渾身都沒大有力氣,林皇后好似與他有感應似的,忽然就醒了過來。 修還是第一次見到林皇后未帶妝有些憔悴的模樣,不過林皇后立刻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額頭,面上笑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修啞著嗓子道:“……阿娘?!?/br> 林皇后沒有說什么“你可知娘親多擔心你”之類的話,仿佛修只要好了,一切都不必提。只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有旬考,故意生一場病躲過去?!?/br> 修也擠出了幾分笑意:“沒用,何先生嚴苛的很,我還是要補考的?!?/br> 林皇后將手覆在他額頭,捋過他汗濕的額發。道:“要不要吃些東西?!?/br> 修卻說不餓,一直問今天的日期,得到了回答,他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今天舒窈就要離開長安了! 林皇后側頭問道:“怎么了?” 修有些慌,卻仍道:“阿娘,我已經好了,再讓下人煮點藥就好了。阿娘看起來好累了,快回去歇下吧,別我才好了,您又累倒了?!?/br> 皇后笑道:“阿修也知道關心我了呀,好,你醒了阿娘也就放心了。我叫下人給你熬了些粥,叫他們好好照料著你,我先回去歇一歇,等夜里再來看你?!?/br> 修點頭,林皇后撐著床沿起身,三步一回頭的在蘭姑姑的攙扶下離開了殿內。 修登時爬起來,叫下人給他準備衣裳,可還沒站起身來,他便雙腿一軟跪倒在了榻前,幾個宮人連忙將他扶上床。修心中頓生幾分難過,他如今去也未必來得及,就算去了舒窈也未必肯見他。都有什么用,這一年,他甚至都沒能跟舒窈說上幾句話,算得上什么交情! 只是他性子本就是兀自猶豫的那種,他扔抬起了頭,叫下人備了紙筆,披衣趴在案臺邊,虛無力氣的手指差點抓不住筆,寫在一張薄宣上,著急忙慌的吹干墨痕,仿佛連這一點時間也生怕錯過。 修頭一回覺得墨干的時間都如此令人煩躁,他好不容易等到,將那紙邊緣對齊疊好,塞給身邊的黃門:“你出宮去一趟,送到崔家去。給崔家五娘,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