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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妙儀:“我從來不覺得先生在乎這些。先生只是很喜歡下棋的?!?/br> 熊裕從柜子中爬出來,悶悶的坐到回廊下:“你知道什么。下棋到這個年紀的,誰不會有點野心!他都在棋院做了多少年的二把手了?!?/br> 回廊矮矮的,他垂下來的腳放在了草地上,草地上如同團子般的兔子湊過來,圍著他又嗅又蹭,崔妙儀順手撈起來一只,放在膝蓋上:“你祖父也沒無能到要你為了他受氣的地步,而且他不親自教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不過,你學棋都算很晚了啊……” 熊裕比妙儀大了整一圈,他粗糙的手指撫過毛茸茸的耳朵:“我家是種地的出身,我祖父是曾在鄉間跟路過的棋士對弈過,才走入這一行的。雖然我們家里有了點田產,但是棋士根本得不了什么錢,我家里好多親戚還都在種地。我一直想到長安城來找祖父,但祖父不讓我來。他根本不想讓我來學棋,我是偷偷跟別人學,才考入棋院的?!?/br> 妙儀沒想到這點,偏頭看他。 熊裕有點嘴笨:“他或許根本不想認我這樣的孫子,他連教我都不愿意。所以我來了棋院,一點都不想耽誤他?!?/br> 妙儀年紀還小,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別人,道:“你不用想那么多,你是熊先生的孫子,在棋院里任人欺負,豈不是讓人覺得熊先生也無能么!再說了,他喜歡不喜歡你學棋是另一碼事,他也沒有攔你啊,你自己喜歡下棋就好!” 熊裕過了半晌才搖搖頭:“我并沒有那么喜歡下棋?!?/br> 妙儀愣了:“哎?” 熊裕:“我只是想通過下棋,進棋院,能離……”家族里唯一出頭的祖父更近一點。 妙儀沒有說話。 熊裕有些勉強的笑了:“總之還是謝謝你,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關在柜子里了,只有你來幫我了。說實在話,你敢跟他們打起來,的確是個英雄?!?/br> 妙儀又笑了起來:“你知道我哥哥嘛!他也是個大英雄,之前他去西域,帶了個匪首的人頭回來,肯定是萬人之上取人首級!他武功可厲害了!可惜我是女孩子,也不會武術,否則我也要做個他那樣的英雄!” 妙儀后退一步,將手里的白兔rou腿當作那千人圍住的匪首,以掌為刀,劈在兔頭上,口中叫囂道:“咿呀呀還不快快受死!” rou腿白了她一眼,淡定的挑開,妙儀瀟灑的扭了一個身:“叛賊哪里逃!呀,你難道就是他的左護法熊老大?你難道想攔我的去路!” 她這會兒,右手已經對準了熊裕。 這個年紀,沒有幾個不中二病的,熊裕早兩年也是將笤帚當作紅纓槍,可以跟一棵風燭殘年的香椿樹大戰三百回合,此刻也跳了起來,將地上的笤帚撿起來,玩心大盛:“哼,你想殺它,還要過我這一關?!?/br> “咿呀——” “吃我一劍!” 兩個半大孩子在棋院的長廊里鬧的雞飛狗跳,長廊的那一頭,熊茂站了許久。 妙儀蹦的后背汗濕,坐在地上喘著笑,揮著手道:“哪有你這樣的,你就該裝死吐一下舌頭,然后下臺了!左護法只是配角,不該活那么久的?!?/br> 熊裕也笑:“明明是你技不如人,干嘛說,啊——祖父!”他看到熊茂,嚇得立刻起身。 熊茂走過來,沒看他,對崔妙儀道:“玩夠了?” 妙儀一點都不怕熊茂,躺在地上笑嘻嘻的抬頭:“嗯!先生怎么才回來,要去繼續昨天那一局么?我昨天想了好幾個法子呢,今天肯定不會輸給你了!” 熊茂背著手,面上嚴肅卻并不訓斥她,點了點頭:“我也想了很多解法,今天你就要輸了?!?/br> 妙儀一下子蹦起來:“我才不會輸呢!走走走,我們快去!”她撫了一把汗濕的額頭,把碎碎的劉海全都給擼到腦袋后,比剛剛和熊裕打鬧還興奮。 熊茂面上露了幾分笑意:“走吧?!?/br> 熊裕難得幾次見到了熊茂,有些緊張的將掌心的汗蹭在衣服上:“祖父……我、我能不能也去看看。這次棋院內比賽,我得了前三,我……我懂棋的?!?/br> 熊茂站定,過了一會兒回過頭來:“你不是不喜歡下棋么?” 熊裕臉色白了白:“我也不是……” 熊裕:“你在學東西最好的年紀,別把時間浪費給不喜歡的東西。你少年最該肆意的時候就去盲目追逐別人的東西,以后也不會過的好的?!?/br> 熊裕沒有反應過來。對于他的年紀來說,這話還太難理解。 他只是看到妙儀露出比剛剛打鬧時開心的表情,蹦蹦跳跳的跟上了熊茂的步子。他這些天也在棋院里聽到過不少關于祖父的話題,說道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嚴肅的動不動打人手板,經常和妙儀下棋到午食也忘記,拿一本棋譜能在燈下看到半夜。 熊裕忽然想起來,他之前問過妙儀: “聽說你又去跟棋院內的三段生比了呀,贏了?” 妙儀笑:“嗯,這次是三段生,下次要比四段五段!我都會贏的?!?/br> 熊裕有些艷羨:“你好厲害啊?!?/br> 崔妙儀笑出了她漏風的白牙:“我是天下無敵的啊?!?/br> 如今獨留熊裕一個人,提著笤帚站在長廊下,望著早已人去樓空的長廊,默默把自己跌回了柜子里,他從里面費力的拉住門。 從貧苦的家庭出身,他前幾年的記憶還雙腳泡在泥里。打遍了那些輸了就耍賴的村中孩童,他迫切的渴望著田埂便路過一個進長安靠棋院的棋手,渴望誰的背后背著十九道縱橫的棋盤。仿佛那些身影,是他能得到的脫力如今生活僅存的希望。 他一次次聽著祖父在長安城內的棋院內做官的故事,聽著他打過六弈的消息。他還年少,甚至不明白自己渴盼的究竟是棋藝本身,是不同于別人的生活,還是想成為下一個村人口中的祖父。 熊裕忽然感覺到了羞恥,他將祖父一聲努力的東西,當作往上爬的工具,或許是因為看出來他并不喜歡,所以才對他置之不理。 果然還是應該回家里,養一養小貓小狗,跟著阿耶去給新麥澆水。這里根本就沒有他存在的地方。 “咚咚?!蓖忸^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熊裕嚇了一跳,將自己往角落里塞了塞,可實在是塞不動了。 “咚咚?!?/br> “呀,是武藝高強的左護法大人么?”外頭響起了一個帶笑的聲音。 她又道:“跟我們一起玩吧。我跟熊先生說了,他說可以帶你玩的!這一局已經很關鍵了,我們下棋都沒人圍觀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