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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后茶余嚼味兒,在旁人眼里還仿佛她渾身寫滿了悲悲戚戚。何必。 崔季明笑意未斷,卻將頭縮了回去,用簾子割斷視線。 殷胥皺眉道:“的確是在等鄭翼的堂叔。不過還請崔三郎注重言辭,莫要在人前叫這種荒唐稱呼!” 她隔著簾子,笑聲傳來:“那便是私下可叫了?” 第61章 殷胥:“……”還能斗嘴,應該一路都好。 “臣記住了,等下次私見殿下,再在人后放肆?!贝藜久餍Φ溃骸奥犅勈镩L亭外有一株梅樹,這時候應該開了,殿下反正也是在等人,既有工夫,能否給我折一枝梅來?!?/br> 殷胥:“……沒空?!?/br> 崔季明笑:“可惜了?!?/br> 殷胥與鄭翼俱不明白到底一枝梅花見不著能有多可惜,堵著車,這般僵持著。鄭翼以為殷胥總算是要走了,卻看他竟轉身策馬,真的往十里長亭便那株梅樹去了。 說來那梅樹也算是可憐。往年正月各家過年來人,也沒有多少游子旅人經過西門,它長得好好的。今年西域戰亂,城西十里長亭行人激增,不論是雪中見摯友的士子,亦或是歸家心切的少女,在長亭一等,總是不肯放過這株梅樹。 長了十來年的枝椏,倆月給掰成了殘廢。 僅剩的幾支帶花的,留在了它最頂端。仿佛是發際線連年后退的中年男人頭頂的最后一道防線。殷胥一身藍袍,腳踩馬鞍直起身來,仍然是白皙的手指在枝椏上輕輕一折,只挑了一根有依稀幾個骨朵的梅枝,算是給可憐的梅樹留了點紅色。 崔季明心里頭正有些亂,卻忽然感覺車窗簾子掀開一條光縫,一陣梅香飄了進來。 他居然還真去摘了,崔季明心里頭坐實了一個想法。 她伸手在空中摸索了幾下才抓到梅枝的稍,殷胥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他騎在馬上,手雖然遞過來,目光卻往另一邊亭子的尖頂上飄。 “謝過殿下,好一支紅梅。不過殿下可有聽說?”崔季明道。 殷胥耳朵好似朝她那邊長去,嘴上卻敷衍:“什么?” “鄭翼只有兩個堂姑,沒有堂叔?!贝藜久鞔笮?。 殷胥呆住。 恰巧前頭車流動了,崔季明的馬車往前駛去。 她將那梅枝別在耳上,探頭出來,馬車越來越遠,發絲吹開,幾朵蔫紅的骨朵比不過她的得意神采,崔季明挑眉笑道:“我竟不知道,殿下原來等的是我!” 殷胥:“……” 待到馬車向前看不見,殷胥才回頭瞪向鄭翼。 鄭翼連忙擺手:“哎喲殿下你下次扯謊能不能先跟我對個口徑??!這可不怪我??!” 鄭翼又道:“殿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殷胥愣了:“怎么?” 鄭翼:“殿下沒發現,她的目光,根本就沒對上咱倆任何一個人,甚至沒往咱倆任何一人臉上看過來。她不是這種躲閃別人目光的人?!?/br> 殷胥剛剛光顧著避開不去看她的臉,哪里注意到這個。他也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崔季明會看不見了。 當夜他叫來王祿,只問道陸行幫中接近崔季明的那個人回來沒有,崔季明可是發生了什么。 王祿一臉奇怪:“師兄還有幾天才會到長安,不過他沒有與殿下說么?崔三瞎了啊?!?/br> 殷胥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王祿心道,還真有可能陸雙沒說,陸雙這次回信明顯語氣不對,他似乎也經歷了些打擊。關于崔三不能視物一事,他指不定以為殿下一見崔季明就會發現。 王祿:“嗯。她眼睛看不見了?!?/br> 殷胥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東宮側殿內,他只穿了一身雪白的單衣,坐在沒點燈的屋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出去了一趟,她……看不見了?! 殷胥感覺自己的聲音仿佛都在抖,問道:“沒有外傷?!钦l毒瞎她的么?” 王祿:“師兄沒有細說,等幾日回來之后便能知曉了?!?/br> 殷胥卻想的是等不及。 他沒法等幾天,來個外人將她的經過一一道來,他要親自去確認。 “帶我去?!币篑泸v地站起來,道。 王祿:……又要迎來代步工具的悲慘生涯了。 崔府內。 崔季明正躺在床上發呆。 她回來之后,將言玉一事如實稟告,崔式將扇子一下一下往手中敲著,聽她說完。 “阿耶,我們這算不算養虎為患?!贝藜久鞯?。 崔式半晌才開口:“這虎,不是我們養的,他只是呆在崔家而已。其實想來,不論是當今圣人,抑或是我,每個人都難免要給上一輩干的屁事苦心勞力的擦干凈,我也不例外。只是有時候,這亡羊補牢,補到幾乎家破人亡,我也曾恨過?!?/br> 崔季明:“阿耶是認為祖父帶走了言玉,才招來的禍患么?” 崔式不只是點頭還是搖頭的晃了晃腦袋:“他一直就是個我趕不出家門的喪門星,如今又傷了你。季明,我只盼著自己有生之年能把自己干的事兒給拾掇干凈再斷氣,別讓你也來重復我做的事情?!?/br> 崔式變得比之前更緘默。他向來是如此,真難受了從不說出口,崔季明想起當年阿娘去世時,崔式也是只字不提,半年以后才第一次痛哭出聲。他甚至沒有太安慰她,更沒有抱著大喊“命苦的我閨女啊”,就跟平時一樣過著他的養老生活,順便告訴崔季明他升職加薪了。 崔季明走進了院子,卻發現桌角和其他尖銳的位置都包上了一層軟墊,所有的門檻外都裝了個小小的木制斜坡,下人們白日里行走時都在身上掛了鈴鐺。 所有人都沒有說太多,這個家仿佛以前就是這樣。 崔舒窈似乎掉了眼淚,卻又縮了回去,只抱了她半天,用盡這丫頭能知道的最惡毒的話在罵罪魁禍首??偸窃谖輧纫槐娜吒叩拇廾顑x乖乖巧巧,牽著她的手走過長廊,走過拐角,用著不知該如何才好的生硬樣子拼命關心她。 她其實想說自己耳朵現在靈敏的可怕,這半個多月眼睛似乎微微好了一點,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了,實在不必這樣??蓛蓚€meimei突如其來的溫柔,實在是讓她很爽—— 要是長大后也這么乖就好了。 崔季明還是習慣跟崔式商量一下事情,她又將賀拔慶元的話,轉達給了阿耶,想問問他的意見。崔式一臉“如我所料”,卻道:“阿公不讓你再跟他牽扯太深,有他的理由,更何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