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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心下松了一口氣,阿史那燕羅忽然又轉回頭來。 “剛剛發現這短箭的地方,有三四個我的‘心腹’死在旁邊,看傷口,應該是圣女馬車邊這位雁翎刀的護衛所為?!卑⑹纺茄嗔_道。 “沖撞圣女,死有余辜。刀客護人,合情合理?!贝藜久鞯?。 阿史那燕羅走到馬邊,接下了另一邊系在馬鞍上的頭顱,拎到馬車前,臉對準崔季明:“圣女可認識?” 崔季明臉色驟白。她怎么不認識,那便是她剛剛給開刀排氣,命不久矣的賀拔家兵。 阿史那燕羅看她不說話,猛地朝崔季明拋去。 阿穿渾身繃緊,抬手就要去砍飛那扔來的頭顱,卻不料被崔季明緊緊捉住手,動彈不得。那頭顱直接摔在了崔季明白裙膝頭,留下一串臟污的血跡,從裙擺上滾下去,落在了她腳邊。 阿史那燕羅倒是好奇了,這拜火教不是一般的忌諱尸體血污,竟然沒有一腳踹開,而是讓那頭顱滾到了他腳下。 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圣女竟然嚇得緊緊捉住旁邊那玩刀小丫鬟的手,然后昏了過去。 忌諱到看一眼就昏死過去也太過了吧。 阿穿兩眼都是怒火,阿史那燕羅卻拍了拍手笑道:“送給圣女殿下的回禮?!?/br> 阿穿被拽著手不能亂動,那沾著灰土的可憐頭顱,就躺在馬車地板上。 阿史那燕羅惡劣的行為后,沒有再說微微行禮走了,后頭那些突厥兵想從他們手里頭再搶點金銀出來,不放心的又往其中幾輛車上的麻袋里捅了幾刀,漏出來的只有些種子。 這道上來往商人,哪個不都是裝滿綾羅金銀,也就只有這些教派之人,想要到一個地方以農耕技術和糧食種子落足,獲得更多農民的支持。 突厥人頓覺這車隊龐大,卻如同雞肋。 阿史那燕羅走過去,低聲問道:“問問旁人有沒有找到穿灰白色衣服的小子,他很有可能偽裝成乞丐,城墻上射箭那個絕對是崔家小子。年歲不大能有那種準頭的人,這播仙鎮必定找不出第二人!” 突厥隊長點頭:“是。放南邊城門的話,估計會有不少百姓也想混著逃出去……” 阿史那燕羅輕輕擦拭了一下手上的血跡,淡淡道:“去門口畫條線,除了這拜火教,旁人要是想走,哪兒過線了就砍哪兒?!?/br> “是!”突厥隊長點頭應道,轉首卻看著那一隊白色,車馬動身,緩緩往打開的城門走去,一城的血污與哭嚎被車輪碾過,永遠的留在四方的石墻之中了。 一走出城門,崔季明就猛然睜開眼來,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閉著雙眼的頭顱,阿穿是個不懂事不知生死痛苦的毛頭丫頭,崔季明用衣袖輕輕擦掉那沉默的面上沾著的灰土,扯下僅剩一段的車簾,輕輕包裹住了這顆頭顱。 “圣女……” 崔季明開口:“他叫任守節,十九歲,有一弟一妹,是西河介休人?!?/br> 嘉尚回頭,手中拈著佛珠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崔季明仰頭微笑:“我怕是也要送他回家?!?/br> 風雪卷進車內,吹的阿穿手指扣緊馬車窗口,卻看著崔季明將那包裹好的頭顱放到箱內,疲憊的坐回了位置上,朝后仰著閉目,似乎扛在背上的重重行囊已經長進了皮rou,卸不下來。 阿穿忽地伸出手指去,剛剛靠近崔季明的太陽xue,她就驟然睜開眼來。 阿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郎君可是不舒服,你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下?,F在外人看來咱們都是女子,不必在意?!?/br> 崔季明差點脫口道:我一個大老爺們怎么能…… 她對于自個兒真實的性別都要后知后覺了,嘆了口氣,微微偏頭靠在阿穿肩上。阿穿剛剛握匕首的手指,摸摸索索的劃過她面紗,按在她太陽xue上,十分小心的揉捏著。 崔季明頭腦昏然,墜入了沉睡。 而千里之外,東宮之內,深夜的屋里是與冬雪截然不同的溫熱,殷胥卻被無邊的屠殺與血痕,魘在了夢中。 他在一處從未見過的邊緣的城內穿梭,四面城墻如黯淡的遠山,落霞似血,無數看不清面目的人群將他往反方向推去。他看著城墻上有一個紅衣銀甲的身影,遠的他想去抓都會漏出指縫,他嘶聲去喊,音節被烈風吹碎。 殷胥使出了渾身力氣往前撥,狼狽的就像一條淺灘逆行的魚。 那個身影拔長,目視遠方,弓滿弦響。 “崔季明!”他總算是逼出三個字來。 城墻上的崔季明回頭,二十余歲的面容忽然變化,城墻盡退,人群消散,沉日轉回初光,她少年模樣,蹦蹦跳跳走過來,歪頭笑瞇了一雙眼:“嗯?你在叫我么?” 殷胥一把拽住她的手:“回家!我們回家!” 第53章 殷胥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外頭還是一片深藍,連半點晨光熹微的樣子都還沒有,他僵硬的坐起身來,臉色比外頭的天還難看,渾渾噩噩的半天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么。 他掀開里頭錦被看了一眼,一身薄汗未干,褻褲里濕漉漉的。 殷胥發出了一聲惱怒又無力的悶哼,仰面倒回了床上,真想將臉埋回枕頭里。 所有的少年,長成之時總會有這么一遭事。殷胥也不是個毛頭小子,他前世腦子不好使,這碼事兒有的也比較晚,日后紓解腦子里也大多是偶爾蹦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景象。 而他沒想到夢見了崔季明。 上次那個夢足夠殷胥內心驚嚇的幾天沉著臉,夢見崔季明胡來,他還怕自己有些奇怪的反應,幸而前次掀開被子檢查并沒有什么,也就安慰自己道:只是噩夢而已,他不是變態。 可這次卻不能自欺欺人了。 只是他并不是做的什么春夢,夢里只有常年吹過大興宮的干燥季風,二十余歲的他,牽著十幾歲的崔季明從含元殿臺階最下層往上走。 他帶著笑嘻嘻的崔季明走過龍尾道與飛廊,又走過御花園中的池子,走到他的寢殿去。 他的寢殿里是一副國破山河在的樣子,床頂的帷幔上是厚重的灰塵,鏡子前的矮凳咯吱作響,半舊的抱枕上盤龍的刺繡抽了線,木制地面上是來回拖動家具留下的凹痕,連日光都是加水也淡不開的深黃。 這半死不活的大興宮里,崔季明從未這么好奇,這么肯聽他說話,她像個孩子一路跟緊,激發出殷胥心中能夠保護她的錯覺。 這些都是前世跟她走過的路,殷胥介紹著他生活的一切,站在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