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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一意孤行,他們無可奈何之下也只能聽之任之。藺止犀以為這是蕭陌向祭祀殿示好的意思,不以為然,可這一次他卻錯了,要藺無缺與他一同接受獻俘,蕭陌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目的,他只是記得曾經說過,要那人與他共看天下,他只是想令對方知道,他并不曾忘。禮樂聲漸漸變得清晰,君后的玉輦隨之由遠及近,出現在蕭陌的視線內,他的嘴角微動,邁出一步。那模糊的影子令他一時恍惚,那日大婚之時,他也是這樣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令他從此不再移目。藺無缺在侍從的攙扶下步出玉輦,向對方迎面走來,長袖飄曳,臨風之姿。蕭陌迎至階前,向他伸出手去。藺無缺微愣了一下,這不合規制,但他旋即向蕭陌遞出手去,不再猶疑。雙手交握,蕭陌不自禁地捏緊了對方藺無缺望向他的眼睛,一時覺得身后的日光映在他的臉上令人有些眩暈。「臣來遲了?!?/br>他開口的時候覺得喉嚨發緊。蕭陌沒有應聲,無聲一笑,握了他的手轉過身去,牽著人走向殿內。祭祀天地祖先之后,天子的儀隊隨他登上乾門,這座內城的正門最是威嚴之地,盡管城下烏壓壓一片站滿了品秩較低的臣子,但無一聲私語。正午之際的日光分外炙熱,偶爾還會看到一兩個體弱的文官倒下,但很快,他們便被抬出人群,送至甕城之外。蕭陌瞇起雙眼,看向城下。霍廷玉率領著他最親信的騎兵等候在那里,在他身后便是身帶鐐銬的戰俘,綏吉也在其中?;敉⒂癫⒉皇悄欠N因私廢公的人,作為他的玩物,綏吉也不過是在被俘的時日里能夠不必吃苦頭,但更多額外的恩惠卻不會有,所以王子殿下此刻同那些戰士一樣,身上帶著沉重的枷鎖,唯一不同的是他看起來衣衫精致整潔得多。蕭陌一眼便認出了他,他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藺止犀。身為主祭,藺止犀肅然立于代表神祗的尊位,面無表情地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蕭陌輕咳一聲,吩咐司官開始進行獻俘的典儀。從出生起就因為母親低下的地位而不受寵的王子,在枷鎖的禁錮里仰望著城上的中原天子。綏吉對于自己所處的場景還有些迷茫,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通向何處,肅殺的氣氛和霍廷玉許諾他的結果似乎并不一樣,他也還沒有意識到,作為北翟的王子,他的生死將會為國家帶來震蕩。霍廷玉命他的親信宣讀文辭堆藻的獻文,他遠遠地看著站在高大乾門下的綏吉,他看起來孤零而單薄,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在等待救贖,一瞬里,霍廷玉心中一動。蕭陌聽著這篇出自霍廷玉身邊第一謀士的手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敉⒂窨雌饋砗孟裢耆髁怂男囊?,并且似乎也愿意配合他的演出,向祭祀殿和北翟上演這一出欲縱故擒的戲碼,莫非他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王子動了真心?又或是,他實在不必配合自己,他想將這位王子握在手中,好與北翟結交?可是那樣的話,就算是祭祀殿肯,只怕北翟的國主也不會答應罷。蕭陌想著,再次將目光投向對這一切都無動于衷的主祭大人。藺止犀肅穆地閉著雙眼,手指捏做白蓮狀,日光自他身后投映,竟生出一副寶相莊嚴的姿態。城下的獻文宣至尾聲,隨著「所獲俘囚,謹獻闕下,請旨」的結束,獻文讀畢。蕭陌邁出兩步,走到城上的垛口之間,看向他的腳下。綏吉正仰頭望著他,等待他的宣判。那無辜的目光倒令蕭陌有些可憐起他來。他想必還不知道,在自己將他釋放之后,他就會被霍廷玉重新收去,成為他的私有。北翟人會因為他的存在感到羞愧,也會更加仇視霍廷玉這個宿敵,而身為天子的蕭陌,則有了鏟除霍廷玉師出有名的借口,并且因為他的寬宏大量,甚至有了議和的可能。而綏吉,作為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他保住了性命,但卻逃不脫命中的注定。「去枷——」蕭陌高聲道。他的聲音被朝臣遞次傳下,愈來愈響,也愈來愈遠。為霍廷玉接風洗塵的晚宴在月升日落時分開始。太平宮璀璨的燈火映照著婀娜的舞伎,珠光寶氣晃得人頭暈目眩,以至于人們似乎已將白天的獻俘拋諸腦后,就連霍廷玉都仿佛不記得還有那么一個俘虜已被他收去了王府,蕭陌向他遞酒的時候,他豪氣地一飲而盡,爽朗大笑。這樣的場合,祭祀殿并不出席,藺無缺身為內宮之主陪伴在蕭陌身側。他已換去白日里莊重的禮服,以輕薄的羅衫替代,而淳安也同樣著了便服相陪在側。依照丞相之意,宴請霍廷玉不必隆重,以示親近之意,因而除了些許近臣和霍廷玉的親信之外,再無余人。蕭陌已聽聞了綏吉被擄之事,他并未顯露聲色,霍廷玉要的人自是不容他人置喙,況且這件事端要看藺止犀如何處置。他只有意無意地問些不相干的事,霍廷玉也樂得裝傻充愣,絲毫不提獻俘之事,不提綏吉。「陛下真該親自到邊關去看一看,大漠磅礴之勢可與中原大不相同。只是邊塞多年,風沙磨礪,乍回京都,心境都頗不一樣?!?/br>說起多年征戰,霍廷玉頗是感慨。他而立之年繼承兄位拜將封侯,到如今須臾數載,人心自是大不同了。蕭陌淡淡一笑,并不理會他話中譏誚之意。「有機會,朕是定會去看一看的。這些年全賴將軍戍守邊關,才保社稷平安,來日凌煙閣上,自是留有將軍千古?!?/br>霍廷玉哼笑一聲。「霍某豈是貪圖虛名之輩?!?/br>「雖然將軍不求虛名——」蕭陌一面說著,一面招手令舞伎退下,樂師們奏起一只新曲。「可朕卻不愿世人道朕忘恩負義、有功無賞,然而除此,朕也不知該賞些什么——素聞將軍曲藝上造詣頗深,宮人們新編的曲子,還請將軍雅鑒?!?/br>他話音未落,琴音已是悠然蕩起,輕巧靈動卻非什么雅樂之聲?;敉⒂窈β犃艘还?,目光一動,眉梢微微輕挑,嘴角的刻痕顯得越發深邃。一旁,藺無缺已然變了顏色。「陛下——」蕭陌看向他,露出訝異之色。「君后何以慌張?」藺無缺喝止演奏中的琴曲,眉心深蹙。「是誰教習了這首曲子?陛下該當重責?!?/br>「朕前些日在園中聽伎師哼唱,頗覺悅耳,便命他們編了曲子,可有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