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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的眼睛。“太醫哥哥,你居然背著我和璟兒自己出門玩!”半大的小人一陣旋風似的卷來,雙手把腰一叉,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你叫我不許偷偷溜出去,自己卻背著我們出去玩,這叫什么?”后頭悠閑地響起一個聲音:“這叫嚴于律人,寬于律己?!?/br>能在這個時候添油加火的,除了他的老師沈寒山,還能有誰?沈寒山閑庭信步地從太平身后慢慢踱過,不時抬眼望著漫天煙霞烈火,一副好不悠閑的樣子。吳議簡直哭笑不得:“我沒有偷偷出去玩,我是去辦正事去了?!?/br>“哦?”懷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掃動,最后才落在繞在他腳下的那幾條汪汪歡叫的小狗身上,不由帶上三分驚喜,“小狗!”小腳從淡青色的裙角中探出一寸,小心翼翼地往前點了點,那堆小狗立刻就親親熱熱地圍上去,繞著太平的腳仰著頭不住地轉圈圈。太平被逗得咯咯直笑,又往后退了幾步,用自己的腳尖逗著小狗往前走。見她這么喜歡小狗,吳議心思一動,笑吟吟道:“臣今天出門,就是去買這些小狗的,只要公主喜歡,大可以挑一條去養著玩?!?/br>“我知道了!”太平反仰頭一笑,眸中閃過一絲明光,“你這叫……嗯,叫賄賂。我聽說好些朝臣都是收了人家的賄賂,才給別人官做的?!?/br>人沒多大,懂得還挺多的。唐朝鬻官買官的自高祖之時便已經屢見不鮮,而在天后把持政權之后便愈發猖獗,這股不正之風就這么堂而皇之地成為了官場之中的潛規則,而今就連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都知道這些見不得人的齷齪事情了。千里之堤,潰于蟻xue,看似穩固而繁榮的盛世就是這樣一點點被蠶食殆盡,漸漸落入風雨飄搖的境地之中。吳議惋惜地嘆了口氣:“想來公主清白正直,是不肯收下臣的賄賂了?!?/br>“我,我也沒有這么說?!碧侥抗鈶賾俨簧岬貟煸谶@些可愛的小狗身上,“雖然你送給我小狗,我也沒有給你官做,所以這算不上賄賂!”“那這小狗……”吳議故意將繩子舉在太平眼前,一副憑君選擇的架勢。“自然是本公主幫你養著了!”太平靈機一動,趕緊從吳議手中搶出一根繩子,牽出一條花點的小狗,帶到自己腳邊,玩得愛不釋手。“那臣還要多謝公主的恩典了?”兩人正一來一回開著玩笑,一個乳母嬤嬤便急匆匆地尋來,一見到太平,便撫著心口叫了幾聲“小祖宗”,連人帶狗一起攏在懷中,仿佛摟著稀世珍寶一般。“公主叫我好找!這會子還不去吃飯,讓天后知道了,嬤嬤有幾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太平調皮地伸舌一笑,這才牽著剛從吳議那里搜刮來的一條小狗,被乳母推著去用膳去了。等兩人的身影轉過后院的小門消失不見,吳議才無可奈何地搖首一笑,炮制假死藥如此膽大包天的事情,他自然不敢和旁人透露分毫,別說是太平,就連沈寒山和李璟二人他也是只字不提。想到沈寒山,他目光一轉,不由落在那個遙首遠望的身影身上。自己這位老師一貫洞察秋毫,隱而不發,吳議自己也不清楚,他搗鼓這些事情沈寒山到底知道了多少,又包庇了多少。沈寒山但搖首一笑,負手遠眺,目中含著烈烈夕陽,似一股灼灼躍動的火苗,在拂面而來的微風中隱隱一跳。師徒兩人沉默相對,卻仿佛已經將千言萬語訴于不語之中。漫天炫目的霞光的另一端,張文瓘的府中,卻充斥著一股苦澀而陰森的氣息。草藥沸騰溢出的微微苦澀在無聲息間悄悄侵入了這個烜赫一時的萬石張家,混著五月懸掛在門口已經稍顯頹萎的艾草的輕芬味道,以及春花謝盡榮華枯萎的腐朽氣息,一起沉淀在偌大的廂房之中。但張文瓘很清楚,這里所有的氣味都敵不過他身上的那股老人獨有的病味,他就像深深扎在府邸之中的一塊朽根,是一切權勢與財富的來源,但也已經到了腐朽的窮途,從他開始,這里的枝枝葉葉將會一點點枯敗了去,再也不能重復當日的繁榮。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病成了這個樣子?曾經他還執掌大理寺,一樁樁一件件地審問案子,整個通宵都不覺得疲憊。而衰老和病情就仿佛山倒洪泄一般一夜襲來,讓他素來挺直不折的脊梁骨終于倒了下來,倒在軟軟的床鋪之上,再也不能立起。陳繼文亦深深注目著這位病弱的老臣,望著他逐漸枯槁的形容和塌陷下去的眼窩,心中已有了三分分曉。再將指腹懸在其尺關,但覺指下如滾珠滑過,又似驚濤駭浪觸礁而返,頗有異峰突起之象。見他半響沉默不語,張文瓘嘴角微一嚅動,聲音輕如穿堂而過的夏風,一瞬間便彌散于空氣之中。“我有什么病,你只管說,不必再瞞著我?!?/br>陳繼文這才松開指勁,朝這位股肱大臣深深一俯首:“照脈象看,恐怕是肝中有腫瘍病灶,才導致氣血兩虛,虛熱入身?!?/br>張文瓘由著張子張漪攙扶著,才勉強從床上坐了起來,病中泛青的眸子如含了一抹寒火,定定地瞧著這個素來無所偏倚的老博士:“可還有藥可救?”陳繼文俯首更深:“下官無能?!?/br>“不是你無能,而是我已經到了垂末之年,就算不病,也該老死了?!睆埼沫忀p輕咳了兩聲,才接著道,“其實早在孝敬皇帝去時,我就該追隨而去,只不過太子新立,諸事不穩,劉仁軌劉公百般勸說,才讓我茍全一條老命至今?!?/br>陳繼文不由出聲寬慰道:“除了太子,連圣上也是舍不得您的,圣上都說只要是和您商量過的事情,他都放心呢?!?/br>“你瞧瞧我這樣子,還有什么好商量的,不過圣上仁慈,寬慰我這老骨頭幾句話而已,陳公實在笑話了?!睆埼沫徛哉f了幾句話,便很疲憊不堪似的,整個人如一枚搖搖欲墜的秋葉,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到下來。張漪見此情狀,趕緊和陳繼文使了個眼色,陳繼文心領神會,輕聲道:“張公實在不必多加勞心,只要安心休養即可,我改日再來看您?!?/br>張文瓘只虛弱地點點頭:“照顧好太子,切莫像孝敬皇帝一般,被人鉆了太醫署里的空子?!?/br>陳繼文頷首道:“張公放心?!?/br>等張文瓘沉沉睡去,張漪才退出房門,對陳繼文道:“陳博士請留步,我有一事要向博士請教?!?/br>陳繼文道:“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說?!?/br>“其實倒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只是要勞博士費費心了?!睆堜暨@才把今日張管家回報來的西市所見的場景一一道出,又將那了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