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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題,都不會有人肯相信了。張起仁素性剛直,斷看不慣門下有齟齬之人,等他二人師徒離心,還愁不能掰倒吳議嗎?若不是沈寒山……徐子文掌心一攏,慢慢摩挲著手中攥緊的袖口。還好他早留了一石二鳥之計,吳議這滑頭小子雖然逃過一劫,另一只笨鳥可就不見得有那么好的運氣了。嚴銘仍是著急:“早知道沈博士要橫插一腳,還不如直接撕了他的書,總比白白送個大便宜給他要強!”“你放心好了,他也不想想,要出人頭地,得踩在多少人頭上?”徐子文反斂唇一笑,方才的陰霾一掃而空,“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嚴銘幾乎一拍手掌,下意識地望向人群中央的吳議,“他這么招搖,有的是人看不慣他,好計,好計??!”“嚴弟實在過譽了,為兄哪有什么好計,就只能靠你扳他一城了?!?/br>徐子文這才親親熱熱地拉起嚴銘的手,眼底一番風浪散去,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漣漪。喧鬧片刻,旬試才按部就班地繼續進行下去。除吳議外,自是沒人能在孫啟立跟前得到上等,而又有陳繼文這樣的寬和師長在旁提點,也鮮有不及格者。熙熙攘攘一整天,連日頭都已慵懶倦掛于林木間,孫啟立方才啞著嗓子歇了口氣。陳繼文親自替他端上一杯泡好的金銀花茶,請他稍作潤嗓。“咳……今日的旬試……咳咳……”話才出口,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堵回了喉嚨。孫啟立俯在案上,整個人幾乎要弓進桌里,戰栗的氣管好像一只橫在體內的手,將他整個人往里扯去,扯到脫了形狀。見此情狀,饒是久經病場的諸位太醫博士,也都露出不忍之色。張起仁一手撫杖,一手輕拍他的背心,遞了個眼神給一旁的陳繼文,示意他替孫博士講下去。陳繼文眉心一動,眼中頗有難色。兩個人于無聲息間已經悄然對過眼色,已經對今日的事情略有分曉。劉盈到底是個藏不住事的急脾氣,見他二人眉高眼低地來回一番,知道這兩位素來謹慎小心,斷不肯輕易開了尊口。他早按捺不住心底的懷疑,干脆自己接過孫博士的話去。“今日的旬試,你們表現得都很出色,但是,也未免太出色了些?!眲⒂壑橐晦D,目光從吳議等一干表現優良的生徒身上掃過,“當然,老夫希望這是因為你們勤謹刻苦,而不是走了某些歪門邪道?!?/br>此話一出,如晴天里的一道霹靂,頓時將眾人臉上的喜氣劈散開去。才松了一口氣的生徒頓時又被吊起了一顆心,這話往小了說,可以是提點敲打,往大了說,也可以是要嚴查嚴辦。一旦透題買題的交易被孫啟立知道,那這偌大的太常寺可就真無自己的立足之地了。心虛的生徒們彼此一對眼,用眼神悄悄問,到底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孫子泄露了此事?見此情形,劉盈神色一肅,轉身去請孫啟立的示下:“稟告孫公,在旬試之前,學生已收到一封狀告信,說此番旬試的題目早已被某些博士私下透給體己的學生,這……”他略有深意地望向張起仁:“諸位同輩都是幾十年的舊識,斷沒有假公濟私、心術不正之人,只不過我看那信上言之鑿鑿,倒也不像是胡編亂造之事?!?/br>孫啟立聞言,咳得更加厲害:“咳……張博士……”張起仁吩咐杵在旁邊的小童:“去取博士素日常吃的百部丸來?!?/br>等那小童利索地領命走開,他才輕嘆一聲:“劉公之見,就是老夫之見。老夫嘗聞官學里早有鬻題的不正之風,從前卻只當是捕風捉影的笑談。既然劉公已經收到狀告信,想必上面已經寫明了參與的生徒的名單。難得大家共聚一堂,不如當堂宣布,也省得冤判錯判?!?/br>陳繼文亦點點頭:“此話有理,若有捏造偽告的,更該重重地罰?!?/br>三位博士在階上來回一番,已經各自闡明了立場,非要把這事調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孫啟立顫顫巍巍地挪到椅子上,藥還沒到,咳嗽已經先緩了下來,一雙冷肅的眼睛微微抬起,令堂下生徒無不心中一寒。嚴銘早已嚇得面無血色:“徐……徐兄,這可怎么是好,我這題左不過是從別的生徒那里打聽來的,要是我也被告了進去,豈不冤死我了!”徐子文面露詫色:“這我有什么法子?買題的是你,透題的也是你,你要是被人供出來,就是嚴筠太醫丞也不能替你翻案?!?/br>他頓了頓:“依我說,你父親好歹是朝廷要員,他們不敢真把你逐出官學去,你倒不如把吳議也供出來,要死也拉個墊背的!”這一番話講的冠冕堂皇,嚴銘差點就被哄了過去,他慌亂中仔細一思,便覺不對。“徐兄,買題是一宗罪,透題是另一宗罪,我要把吳議供出來了,豈不是給自己罪上加罪嗎?”“這倒也是……”徐子文面色一僵,心里一陣惱怒,這嚴家的混世魔王,該聰明的時候沒一點腦子,要他蠢的時候偏偏還多了個心眼。不能把吳議拖入泥潭倒也罷了,還是先把嚴銘弄出官學的好,反正這蠢材也實在沒什么用處,留著也只是宗禍害。嚴銘豈知自己早就被視作一枚棄子,還指著徐子文給他出謀劃策,剛想開口再問兩句,劉盈已經撥正臉色,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紙。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封薄薄的信紙上,嚴銘更是急得眼冒火光,恨不能用眼光燒了這封不知何處來的信。劉盈手執信紙,像提了把尚方寶劍似的,指誰殺誰。被念到名字的生徒撲通一聲跪下來,一個接一個,一時間庭中一片磕頭跪地的聲音,宛如過年放鞭炮似的停不下來。劉盈念到某一處,略停了停,聲音無一絲波瀾“……嚴銘?!?/br>嚴銘自知難逃一劫,膝下一軟,幾乎栽倒在地。劉盈接著念下去:“吳議?!?/br>吳議心頭一顫,剛想開口分辯,對方已拂袖制止他:“你的名字是在上頭不假,不過寫信的人也稟明情況,說你是被嚴銘設計陷害,并沒有主動買題,可有此事?”“回稟博士,學生確實沒有向嚴銘買題?!眳亲h余光掃過,但見嚴銘渾身發抖地杵在原地,臉上猶然一片怔忪,好像還沒明白劉盈的意思。劉盈淡淡掃他一眼:“這么說來,是嚴銘要栽贓陷害你?嚴銘,你實話實說?!?/br>嚴銘倉惶間哪里想得出什么對策,下意識地胡亂編造起來:“這……學生只是和他討教醫經,沒想到,沒想到剛好談到了今天的題目,學生,學生……”他到底不是徐子文那樣聰明絕頂的人物,早就慌得六神無主,連自己在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