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
書迷正在閱讀:哥,別再錯過了(H)、君邀之華、老師,過來、日月東西、反派好像暗戀我、[群穿宋朝]蒼穹之耀、反瓊瑤之總領太監、甜點試吃員、星砂、我給師父買麻袋
吳議和李璟并排坐在李府院里的臺階上,淡淡星輝落地便結成一地寒霜,吳議在上頭橫一筆豎一筆,歪歪扭扭畫出個北斗七星。“你畫的是什么呀?”李璟撐著下巴,抬頭望望天,又低頭看看地,最終不解地望著吳議。“這個嘛……”吳議自己也知道這印象派的畫作實在入不得眼,笑瞇瞇地往后一躺,“這是神仙舀湯用的勺子?!?/br>李璟有樣學樣地往后一躺:“那神仙都吃什么呢?”“當然是吃丸子啦?!眳亲h有模有樣地編下去,“你看旁邊的那枚星星,就是神仙的眼睛,他只要看到你這樣皮rou嫩嫩的小孩,就伸出勺子一舀,然后喂進嘴巴里……”“不要不要,我不要被神仙吃掉!”李璟馬上一咕隆滾到吳議身邊,緊緊挨著他的手臂,大一副要死一起死的壯烈架勢。吳議給他逗得嘴角一顫,強忍著沒笑出來:“你要不被神仙吃掉,就只有快點長大啰?!?/br>“我有辦法叫神仙不吃我!”依偎在身邊的小團子馬上跳了起來,從地上抹上一手的灰,往自個兒臉上左右一涂,得意洋洋地叉起腰。“你瞧,我現在這么臟,神仙肯定不想吃臟東西!”借著清朗星光一打量,李璟白乎乎的小臉上貓爪子撓過似的,左三撇又三撇,還挺對稱。嗯……這個思路雖然清奇了點,好像也不能反駁。小臟貓歪著脖子和天公斗智斗勇了一會,很快給磨光了精神頭,縮成一團偎在吳議腿上,睡眼朦朧地望著靛紫的夜空。眼皮都上下打架了,嘴里還迷迷糊糊地念著“別吃我”。可惜這個時代沒有可以照相的玩意兒,不然把這場景拍下來,李璟絕對能一睡成名。吳議把手掌蓋在李璟的眼睛上,學著長輩哄小孩的童謠:“呼擼呼擼毛,嚇不著……”很快,便傳來一陣小水泡似的鼾聲,吳議揭開手掌一看,小家伙嘴角掛著幾顆口水豆子,不知道夢里又在吃什么好吃的了。——日頭在漸冷的秋風里漸漸縮短,吳議日日護著李璟去上學,閑暇時便趴在窗柩上偷學一二。袁州官學窗柩上的灰塵很快被他的食指挨著擦遍,一劃蓋過一劃,孔夫子的大道理和神農氏的百草論筆畫交織,也唯有吳議自己還能看出其中的文字。四書五經、醫科典籍常用的字大多都爛熟于心,其余生僻怪字就只有遇一個學一個,遇到先生也不會讀寫的,就只有認字認半邊混過去。唐朝用的字典基本還是許慎那本,只是價格頗為昂貴,吳議摸摸包里那幾顆祖傳的銀碎,還是按住了躁動的手指頭。這一日,吳議方把李璟送進學堂,便聽見遠遠傳來一陣車馬喧囂的聲音。幾匹神氣十足的黑馬拖著一架馬車慢慢碾過來,后頭遙遙跟著一隊人馬,馬蹄和車輪幾乎都要把路旁的野草踏平。一位錦衣玉帶的年輕武官騎在前頭,翻身下馬,對吳議一揚下巴:“命醫科官學的夫子出來接見博士?!?/br>話音剛落,便聽得馬車里的人輕咳一聲:“不可無禮,我們是客,自該我們登門?!?/br>那武官一邊應了聲“是”,一邊往后一退,撩開簾子,小心翼翼地把馬車里的人請下來。吳議在旁悄悄望去,只見馬車里慢慢伸出一支堅硬結實的紅木手杖,生根般穩穩拄在地上,挺直的線條上閃過一絲凜冽的寒光,威儀萬分地展示著主人不可撼動的地位。手杖的主人探出身來,周遭許多圍觀群眾早已驚叫出聲:“張博士!”吳議心下一震,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一個姓張的名字。東宮太醫,張起仁。張起仁頗有涵養地緩緩一笑,側身對那青年吩咐:“你去知會這里的夫子,我要親自考查生徒?!?/br>青年領命而去,只一炷香的功夫,全體生徒便被趕羊似的吆進院里,時不時有人偷偷抬眼窺去,猜度著這位名滿天下的老太醫究竟是什么脾氣。“中經里對茅根一藥是如何講的?”低沉穩重的聲音如蕭瑟秋風里的一道高墻,把周遭數雙仰望的目光與一院紛飛落葉分隔開來。一陣目目相覷的沉寂之后,終于有人緩緩舉起了手。張起仁拿書點了點他的指尖。“茅根味甘,寒。主勞傷虛羸,補中益氣,除瘀血、血閉、寒熱,利小便。其苗,主下水。一名蘭根,一名茹根。生山谷、田野?!?/br>吳栩逐字逐句地背完,又略一思忖,補充道:“茅根一名地管,一名地筋,一名兼杜。生楚地,六月采根?!?/br>張起仁已經年逾六十,但炯然有神的雙眼絲毫看不出老態,他頗有興致地接著考下去:“你的書倒是背得一字不差,那我問你,若病人濕痰停飲發熱,是否能用茅根?”“這……”吳栩頓了頓,聲音漸小,“茅根止嘔去熱,應當可用?!?/br>一邊說著,一邊拿小心翼翼的眼神打量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博士。張起仁眼里的光遽然冷落:“你叫什么名字?”“回博士,我是吳栩,家父是……”吳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記書卷狠狠敲在腦頂,他手一哆嗦,不敢去擋,只僵直著身子聽訓。張起仁又用力打了兩下,才重重道:“不求甚解!”接著低頭看向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的學生們:“你們有誰知道,他錯在哪里?”一陣蟬鳴,四下無聲。“你們若是一個能回答的都沒有,那全都不必來我這官學了!”底下一陣無聲的攘動,這里面的醫科生徒上至四五十旬,下至十數少年,有的在這里胡混了近十年,有的則剛剛跨進這個門檻,都用眼神彼此推脫著。張起仁暗嘆口氣。地方上的醫科官學收盡官宦子弟,滿腹倨傲的小少爺們肯背背醫經已經是不錯了,更不能指望他們通達意思了。片刻,院宇的角落才遠遠響起一個聲音。“回博士,濕痰停飲發熱,恐怕是因為寒癥。茅根性寒,如果用茅根止嘔退熱,是舍本逐末,藥方大忌?!?/br>張起仁冷眼瞥過去,答話的是個身形瘦弱的少年,比剛才的吳栩看上去更小兩歲,稚氣未脫的眉眼有著少年人獨有的清俊雋秀,沉靜的一雙眼里眸光明朗。他不由松了臉色,帶上點溫和的語氣:“說得倒不算錯,你說這話,是因為背過的經注了?”別說經注了,就連本經吳議也沒有正兒八經地背過,只不過臨床經驗多了幾年,雖比不上張起仁這樣年資深厚的太醫博士,吊打這些初出茅廬的生徒還是綽綽有余的。他眉也不皺、眼也不眨,坦誠道:“未曾背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