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聲中，總監隨口念叨著：“反正這病吧，好了就沒事了。人嘛，總要生點病，太順遂也不好。不是有個話怎么說來著，因病得福，哈哈哈您說是吧？”

郝凡打量鏡中的總監，他留著樸實的平頭，打著發油，襯衫袖口挽起，露出刺青沒有洗干凈的手臂。他長著一副和善的臉，嘴角不笑也掛著笑意。想必曾經也經歷過人生的起起伏伏，才會有如此豁達的心境。

郝凡應著：“是的?！?/br>
總監咧嘴笑了，手上動作沒停：“你這剪頭發是為了約會吧？”

郝凡想到張喬，臉一紅：“不是，是結婚?！?/br>
總監又驚訝道：“你要結婚了？”

郝凡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參加別人的婚禮！”說完他拿起一旁的熱檸檬茶，一口吸了半杯。

總監停下剪刀，一邊等他喝完，一邊瞇著眼睛打量他，完了笑道：“您肯定是跟女朋友一起去的吧，你們計劃什么時候結婚??？”

郝凡捧著檸檬茶，全身發熱。明天他要和張喬一起參加他mama的婚禮了，光是想想，就已經讓人緊張激動得要爆炸了。

第38章

因為太緊張了，郝凡晚上吃不下任何東西，胃里隱隱作痛，他吃了好多藥才壓下去。偏偏張喬發來微信問他：“晚上吃的什么？”

他猶豫半天，最終還是誠實回答：“沒吃?！彼芮宄纳眢w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他不想以后再因為這種事逃避。

黎醫生一直說：“逃避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br>
張喬回得很快：“不舒服？”

郝凡想了想，說：“緊張?！?/br>
張喬發來一個笑臉。

半分鐘后，郝凡手機響起，張喬直接打來了電話。郝凡捂著亂跳的胸口，小心地接通了。

張喬在電話里輕聲笑著：“這是過去看看，你不用緊張?！?/br>
郝凡呆呆地應“嗯”，他也不想緊張啊，可就是控制不住。

哪怕一個簡單的“嗯”，張喬也聽出了郝凡的僵硬，他是真的很緊張。他隨意地笑著：“那個米汁兒真不錯，我買了一箱?！?/br>
“誒？”郝凡沒反應過來。

“我喝了好幾種，大部分都是孝感的。不過確實韓國的做得更好喝，口感清爽不粘稠?！?/br>
張喬說這些時，已經打開了一瓶，咕隆咕隆地喝了好幾口。郝凡聽得到他喝東西的動靜，這讓他放松很多。

“你喜歡就好?！?/br>
“你怎么知道這種飲料的？并不常見??！”

“我媽是孝感人?！?/br>
“哦，原來如此?！?/br>
電話里的張喬拖長了音調，帶著一股不經意的親切感。

此時的張喬和大學時很不一樣，郝凡心中蕩起漣漪。他舉著手機，走到角落書柜，從最底層翻出一份大相冊。相冊太沉，他單手沒拿穩，落在地上發出巨響。

張喬也聽到了，忙問：“怎么了？”

“書，書掉了?！焙路不呕艔垙埖亟忉?。

張喬輕笑：“你一邊和我打電話，一邊在看書啊?！?/br>
“嗯?！焙路彩捌鹣鄡?，坐到沙發上，將相冊攤開在膝蓋上，慢慢地翻開外殼。

“什么書？”

“舊書?！?/br>
張喬笑：“沒有名字？”

郝凡看到第一頁上的合照，張喬站在最中間，抱著獎杯，笑得郁郁寡歡。他站在最角落，歪頭看著他，有癡迷，也有難過。

“嗯，沒有名字?！?/br>
“講什么的？”

“一些過去的老故事?！?/br>
郝凡直接翻到了中間，那里面有一張他和張喬的合照，唯一一張合照，是吳言抓拍的。他在玩魔方，張喬在看他。為了拿到這張照片的原片，他黑進了吳言的電腦，不止拿到了原片，還做了讓吳言差點無法畢業的事。

看著好像是一時沖動，但沖動的背后，是無法狡辯的惡意。嫉妒與報復，讓人變成了惡魔。郝凡胃里又有點難受了。

他撫摸著照片里胖青年看著人畜無害的臉，沉重地嘆息。

張喬關切地問：“怎么了？”

“老故事里的人太壞了?！焙路舱f，“放縱自己對別人做了不好的事?！?/br>
張喬說：“沒有人是完人。每個人心中都有陰暗面?！?/br>
郝凡摸著照片里張喬的側臉，手指順著他的輪廓圈畫。

“我知道?！?/br>
“那你為何難過，不過是一本書？”張喬聽出了郝凡的低落，他的緊張已經沒了。

郝凡握緊手機：“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br>
“什么往事？”

他就知道，張喬會追問。

“不開心的往事?！?/br>
“既然不開心，那就別想了，都過去了?！睆垎谭怕苏Z調，壓低了聲音，再明顯不過的安慰。

郝凡又翻到第一頁，摸著最中間笑得不開心的張喬說：“我好像還欠你一個相框?！?/br>
“嗯？”

郝凡急忙解釋：“就是那個，上次搬書摔壞的那個?！?/br>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br>
郝凡停頓：“……”

張喬笑了：“是不是后悔提醒我了？”

郝凡翻到第二頁，和吳言勾肩搭背的張喬笑得還是開心的。他跟著笑了：“嗯，有點?！?/br>
“那可不能放過你了，上次說的，得賠我一個特貴的?！?/br>
“好?！?/br>
“明天婚禮結束后，我們去宜家？”

“宜家的又不貴?！?/br>
“那哪里的貴？”

“我不知道……”

緊張什么時候消失的，郝凡不知道，他只知道胃不疼了。和張喬結束通話后，他甚至還有點餓。他跑到樓下，要了一碗粥，老板多給他舀了蝦和鮑魚。

“你最近好像胖了點，更帥了哦！”老板娘給他端粥時，盯著他多看了兩眼，冒出一句。

郝凡摸摸自己的臉，他感覺變化不大。不過回屋后，他找出許久不用的體重秤稱了下，確實長了七八斤。

桌上手機震動了一聲，他急忙跳下稱去拿手機，不是張喬，是黎醫生。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發來微信問問他：“最近有做什么嗎，和那個張喬有什么進展嗎？”

郝凡如實報告：“明天我要去參加張喬mama的婚禮，和張喬一起?！?/br>
黎醫生回：“真不錯，再接再厲?！?/br>
黎醫生是個好醫生，他真切地關心他。郝凡有點內疚，今晚的他好像很容易內疚：“黎醫生，其實以前我很多時候沒有跟你說實話?！?/br>
“嗯，哪方面的？”

“過去的，我做過的一些事?！?/br>
黎醫生反問：“那重要嗎？”

郝凡被他問住了，以前的幾個醫生都要死命的幫郝凡挖掘過去。黎醫生也讓他說過去，不過很少追著問細節。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再傷心難過也沒辦法改變了。你能改變的，只有現在，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