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開的門。進了城里，整座城黑漆漆的，連點兒火光也沒有，看上去別樣陰森。

城中幾間客棧生意也是極冷清的，這倒也好，雖然簡樸些，卻也有落腳的地方。

照例，仍是每五名住一間，不分官階，不分等級。只有龍辰羽和沈丞淺除外，最后一間客棧也被住滿，他們兩人只能搬到后院一間空置的客房中去。

那客房雖是空置許久，收拾的倒也干凈。即便是入了夜，也能嗅到空氣中淡淡的陽光味兒，簡樸，卻很令人滿足。

夜里，龍辰羽摟著沈丞淺，相擁而眠。沈丞淺卻因在車上睡足了總也不困，四處張望著，閉不上眼。

良久良久，龍辰羽忽然道：“丞淺，我想說件事給你聽?！?/br>
沈丞淺一皺眉，道：“什么事？別是鬼故事吧？我可是極膽小的，將軍可不要嚇我?！?/br>
“我嚇你做什么?！饼埑接饏s是滿眼正色?！笆且o事?！?/br>
沈丞淺點點頭：“那你便說吧?！?/br>
龍辰羽深吸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似乎還在猶豫著。過了片刻又定了定心，直直看著沈丞淺道：“丞淺，你可還記得顧澄么?！?/br>
“顧澄？哦，就是原來你身邊的那位顧軍師，顧大人吧?！鄙蜇\點頭?！爱斎挥浀?，不久前還聽管事的說起?！?/br>
沈丞淺一邊這樣應，一邊卻在心里納悶，好端端的，怎么說起那位顧大人了？

龍辰羽接著道：“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沈丞淺乖順的應：“據管事的說，顧大人似乎是一路顛簸，又過度勞累，罹患弱癥過久，最終不治而亡的?！?/br>
龍辰羽只看著他，卻不點頭。

“怎么，有什么不對的？”

龍辰羽道：“對外都是這樣說?！?/br>
沈丞淺一皺眉，難不成，那顧大人的死還另有蹊蹺了？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胡謅出了個死法來？

“那其實呢？”沈丞淺問?！笆聦嵣?，顧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問完這句，沈丞淺瞧著龍辰羽緊緊閉上眸，似是在回憶什么極痛苦的事。

他實在是太少見到龍辰羽那樣，以至于此時瞧見了，只覺得一陣陣心驚，一陣陣心慌。

他也說不出，心頭不斷翻涌的這不好的預感，究竟是什么。

過了許久，龍辰羽似是定了心神了，便才再度睜開眼，一字一句道：

“顧澄，是我殺的?！?/br>
這句話，算是給沈丞淺敲了當頭一棒。

什么？怎么會？顧澄，竟會是龍辰羽殺的？

為何？顧澄不是龍辰羽身側軍師嗎？不是龍辰羽身邊難得的親密摯友么？怎么會……難道兩人之間的關系，不如外人所傳的那樣親密無間嗎？

“將軍，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丞淺道?！澳隳懿荒?，一五一十的告訴我?！?/br>
龍辰羽摟著他，卻是苦笑道：“詳細經過，其實我自己也不知的，還是聽昔日我身側副將胡靈說的，當然，那胡靈如今也不在了?！彼D了頓，又道：“胡靈只是告訴我，他親眼瞧見我舉劍一刀砍死了顧澄的?！?/br>
“可是，那只是旁人所說罷了，并不一定是真的?！鄙蜇\道?！皩④姴皇且幌驁孕叛垡姙閷嵉膯?？為什么卻信了那副將呢？”

龍辰羽沉默半晌，卻仍是苦笑：

“因為，我沒理由不信的?！?/br>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帳子里只有我和胡靈兩個人。在我眼前，就是顧澄的尸身。我手上拿著染血的劍，臂膊上也都濺了血。后來經我仔細查看，顧澄的確是因我獨創劍式而重傷斃命的，那劍式全軍上下只有我會使，斷不會有錯的?！?/br>
沈丞淺默默看著他。

“一切證據都是那么充分，即便我想去欺騙自己，都做不到?！饼埑接疠p聲道。

“可將軍這么做，總該有原因的?！鄙蜇\道?！澳皇悄侨漳愫皖櫞笕苏Z氣不和，一時間說惱了？怒發沖冠了？”

龍辰羽搖搖頭：“不是，顧澄他性子隨和的很，從不與我生氣?！?/br>
“既然如此，又究竟是為何呢？”

“這檔子事，我查了許久，直到后來平定了云湖，我才知曉?！饼埑接鸬??！霸瓉砟侨?，我是中了云湖中一苗人軍師的蠱了?！?/br>
沈丞淺微一皺眉：“蠱？”

“是，后來我才知，那蠱，名為‘傷情咒’。據說身中此蠱的人，會拼命去斬殺自己最親近、最情意深重之人?！饼埑接鸬??！皭廴艘埠?，摯友也好，手足也好，只要中了此蠱，那人心中之最愛便會成為目標，此蠱無解，至死方休?！?/br>
沈丞淺喃喃道：“將軍……為何忽然和我說這檔子事？”

龍辰羽苦笑一聲，淡淡道：“那次回來后，很久很久，我都記掛著這件事。許久一段時間不理軍事，只沉迷杜康之中，以此逃避殺害摯友的愧疚之情。到后來，我拼命地去遺忘這件事，對外只說顧澄是病死的。在胡副將戰死后，這天地間便也只有我一人知曉此事了?！彼D了頓，道：“我本以為，再不會有人提起顧澄，卻不料那日你又與我說起他?！?/br>
沈丞淺向他懷里縮了縮，道：“是我多嘴了?！?/br>
“不，其實你也提醒了我，我總不能一輩子總是逃避這樁事?！饼埑接鸬??！爸辽偃缃?，我還有你，能和我共擔憂思?！?/br>
沈丞淺輕輕點點頭。

“而且，我尚有一事總是介懷著?！?/br>
“是什么？”

“如今，鬼疆和苗族雖分為了兩家，卻總還是同根所生的?！饼埑接鸬??！白灾羞^那等蠱物后，我對苗人，向來是頗為忌憚的。如今到了鬼疆，難免覺得不安?！?/br>
沈丞淺調笑他道：“將軍不安倒是難得。不過，此次巫靈王不過是邀我們共享花燈會，應不會出什么事，將軍也莫要多心?！?/br>
“若只那樣便好了?！?/br>
“更何況，將軍如今武功不也進益了？也能擋得了鬼疆音功了，即便是巫靈王圖謀不軌，有將軍在，也總是能抵擋的?！?/br>
龍辰羽輕撫著他的發，道：“那等音功才出了幾分功力？不過是糊弄百姓的皮毛功夫罷了。真正厲害的鬼疆蠱術無法可解，若不是那些毒蠱制作不易，面對人海戰術發揮不出功力，難保如今雄霸中原的，不是鬼疆?！?/br>
沈丞淺只是笑：“不過是弱女子稱霸的國度罷了，當真有那么厲害？”

“對敵人，還是不要看得太輕了才是?！饼埑接鸬??！澳隳闹?，那些弱女子，會不會狠狠地捅你一刀呢?！?/br>
“怎么會？”

“你可莫要將她們想的太和善了?！饼埑接鸬??！斑@世道，瞧不出內里陰毒的人，畢竟太多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篇不知是寫帝相還是師徒……苦惱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