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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樣對定北侯說過話,也聽過冷氏對殷駿說過類似的話,而兩個男人都只是笑笑,打著哈哈把這句話混了過去。當時他還曾在心里悄悄批評過,然而輪到自己的時候,才知道這句話的沉重根本讓人不敢去應諾,千萬句話在舌尖滾過,也不過只說得出這四個字而已。 桃華無端地覺得眼睛微微有點發酸,連忙低下頭去裝做替他系衣扣,換了個話題:“其實回京城也不是不行。西北這邊,種痘有符老郎中,救護隊有丁郎中父子,倒也不必我在。倒是京城那邊,倘若皇上要將種痘推行于天下,我還真得去看看?!崩蠈嵳f這事兒交給蔣家她本來覺得挺好,然而蔣鈞竟然用了劉之敬,這可就有點不大對勁。 這一仗打下來,丁郎中在軍營之中儼然已經成了眾人景仰的人物了。再說起他做了八年獸醫的事兒,人人都只會說他忍辱負重,在不能行醫的時候仍舊堅持鉆研醫術,所以才能在救護隊中救了這么多人! 在醫務區重病房里的傷兵,幾乎都是丁氏父子救治的,現在一說起來,個個都是一臉敬服的模樣。尤其是那個肚子上被砍了一刀,腸子都流出來一截的兵士,見人就喜歡把衣裳揭開,讓人看他肚子上那一條巨大蜈蚣般的傷口,并且一臉慶幸地說這是救護隊將他抬了下來,由郡王妃清洗創口,丁郎中親自縫合的。 巧得很,這個軍士姓王,單名也是一個立字。他是本次戰役之中存活下來的受傷最重的人,若是從前,依他這個傷勢是必死無疑。事實上就是這一次,有一個跟他一樣腸子流出的傷兵就是在診治之中死去的,所以王立自覺福大命大,頗有幾分慶幸,恨不得逢人就說:一則說自己有福,二則說丁郎中醫術超群,三則說郡王妃組建救護隊功德無量。真是活廣告。 “我可聽說,那個陳立現在憋屈得很?”沈數在醫務區也住了兩天院,自然聽說了不少事,“你叫人打了他十軍棍,現在人人都說打得好?!?/br> 一樣是名字里有個立字,一樣都被眾人矚目,陳立如今的境遇可跟王立是截然不同了。之前他為毆打丁郎中而挨了十軍棍,還有些人私下里覺得他有些受了委屈,可這一場仗打完,丁郎中瞬間身價倍增,他自然就落不到好了。 桃華一本正經:“我可沒叫人打他,他是違反軍紀才挨打的,沒我什么事兒。我一個郡王妃,怎么能管得到軍中之事呢?!?/br> 沈數失笑:“對對對,他是違反軍紀,該打,與王妃毫無關系的?!?/br> 桃華推了推他:“你可別笑。這種傳言不是什么好事兒。雖說你在西北這些年,舅父帶著你在軍營之中歷練,真要掌兵你也不差什么??烧f起來西北軍理應歸定北侯統帥,你一個郡王沒有朝廷旨意是不該插手兵權的。更不必說我一介女子,若是借著郡王妃的名頭就把手伸到軍營之中,傳出去平白給你添了把柄?!?/br> 沈數一時還真沒想到這個。這次桃華的救護隊幾乎是一戰成名,他正覺得驕傲呢,對這個傳言也就沒深想。此刻經桃華這么一說,才沉吟起來:“你說得有理?!狈駝t桃華當時也不必通過執法軍士給陳立這個教訓了。 “我這就著人去處置一下?!痹谖鞅庇羞@傳言也就罷了,若傳到外頭去的確是個把柄。 “嗯?!碧胰A點頭,“別人不說,于家可肯定虎視眈眈等著捉你的把柄呢。對了,說起來,于鋌怎么樣了?” “他?如今化名俞挺,進了前鋒營預備隊了?!鼻颁h營是出名的敢打敢拼不怕死,于鋌也是在這一仗中表現出色,才能進了那個地方,“他的武藝學得不錯,只是臨陣經驗差些,還要再磨練磨練?!?/br> 這也是自然之事。這些官宦子弟縱然能延請到好的武功師傅,但那與白刃相接的陣前廝殺終究不同,于鋌弓馬不錯,然而花架子卻也免不了,還要在預備隊里好生訓練訓練呢。 “那還不錯。于家出了這么個人才,也算難得?!?/br> “于家——”沈數輕輕一笑,“快敗了?!?/br>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br> 沈數笑著搖頭:“以利合者,迫窮禍患害相棄也。于家當初起得太快,缺乏根基,這些年喧赫一時,也是借著宮里兩任皇后的勢。眼下皇后無子,偏偏又不會早早下手布置——于閣老這棵大樹若是倒了,那些姻親故舊只怕也就作猢猻散了?!?/br> 當初太后也是無子,但她早早就將今上養在膝下,又從于家女中物色人選成為皇后,于家之勢不但未減反而更盛。而現在皇后年近三十,手里卻連個皇子都沒有。如此一來,即使她現在開始布置此事,于家再出個皇后至少也要十五六年,于閣老能撐得了這么久嗎? “皇上多年忍耐,終于等到機會了?!别B得于家全族上下都覺得富貴綿長,只要坐享就行了。到底不是什么根基深厚的人家,乍一得意便失了本心,不過兩代帝王而已,于家竟就沒有幾個出色的子孫了,若不是于閣老多年來又是聯姻又是取門生,于家怕是早就垮了。 “你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也是對的,可這百足之蟲若是早從里頭爛了起來,還有什么不僵的呢?” 桃華那句話其實是想起了前世看過的,現在想想,于家跟賈家還真是有那么點兒相似,又或許世上事總是大同小異的,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家族,只要自己不思上進,早晚是要完蛋的。 “王爺,有京城的急信?!北『稍谕馕葺p輕敲了敲簾子,“剛剛送過來的?!?/br> 如今蟬衣在定北侯府,蝶衣在救護隊,沈數身邊的事也全被蔣家陪嫁過來的丫鬟們包了。薄荷遞進一封信來,一眼見沈數外衣還未穿好,連忙又退了出去。 “你這些丫頭們,就眼看著你動手,也不來幫忙?!鄙驍悼幢『蛇B手都不搭,低著頭就跑,不禁有些好笑。 桃華一邊小心地替他套上外衣,一邊道:“這可是她們知道避嫌?!?/br> “避嫌?”沈數可沒這個概念,“這本就是她們該做的事,如何能全勞累你?” “錯了?!碧胰A拿過腰帶替他扣上,“這都是我的事,我可不需要別的女子替我照顧夫君。我的丫頭們知道分寸,才會離得遠遠的呢。我若有要她們做的事,自然吩咐,若不吩咐,她們才不會來討嫌?!?/br> “討嫌……”沈數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遍,看桃華微紅的耳根,一把抱住了她低聲笑道,“你是吃醋了?不過是丫頭們而已……” “小心你的傷!”桃華不敢掙扎,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丫頭們怎么了,丫頭們不也是人?我可不能當沒看見?!?/br> 沈數笑得不行:“蝶衣如今連人都見不著,只剩下你的丫頭們了,還要怎么樣?” 桃華被他笑得滿臉通紅:“不是急信嗎?還不趕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