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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如此說來,這就是從牛身上過的天花了?” “正是?!碧胰A這幾天其實也累得不輕。在疫區的時候拿出當年加班的勁頭來倒也沒覺得怎樣,現在精神略一松懈,又要照顧沈數,就覺得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強打精神回答定北侯道,“這種痘就是用牛身上的痘漿讓人染上天花,雖然也會發熱出痘,但卻比人過人的天花毒性要小得多?!?/br> 定北侯夫人一時還沒有想到這件事,現在聽桃華說了,才突然明白:“這般說來——種痘并非生死攸關?” 桃華笑笑:“當然不是。倘若種痘跟生天花一般危險,那還種它做什么?!鼻邦^那位老郎中的想法沒錯,只是選的痘苗不對。畢竟牛痘這東西是從西方傳進來的,在這之前中國用的都是人痘,在最初開始試驗的階段,安全性肯定是不夠的。 定北侯夫人只覺得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猛地被移開了,整個人都像要飄起來一般,卻又覺得兩腿發軟。她擔憂了這么些日子,現在才敢相信,桃華先前所說的話可能都是真的:真的有避開天花的法子,真的能讓孩子們再也不怕天花了! 定北侯心里也是五味雜陳。之前他下了狠心要讓自己的兩個兒子來先試種痘,可是那是自己的血脈,又如何會不擔心不痛苦?這些日子他在軍營之中忙得不敢讓自己歇下來,就是怕一有空閑就要忍不住為兩個小兒子擔心,就要忍不住去想像兩個孩子得了天花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景象。 殷茹呆站在一邊,直直地看著沈數。從剛才馬車停下,桃華扶著沈數下車開始,就一直站在沈數身邊,她想去沈數身邊,卻覺得那里仿佛已經沒了她的位置。 “舅父舅母,”沈數看看桃華疲憊的神色,“我有些累,想先去歇息?!?/br> “對對對!”定北侯夫人連忙道,“你病還沒好呢,先去休息!桃——桃華也快些去休息?!?/br> 桃華也是真的累了:“后頭還有侍衛帶了十幾頭?;貋?,等他們一到,就可以準備種痘的事了?!?/br> 定北侯夫人連聲答應:“你就放心吧,定然會安置好的??烊バ菹?,熱水都備好了?!?/br> 蟬衣和蝶衣都站在門邊,兩人跟其他人一樣,都是風塵滿面,黑瘦了一些,然而面上的神色卻是截然不同。沈數一轉身,蟬衣的腳就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但看見桃華,還是硬生生地站住了,垂下頭來跟在蔣家的丫鬟們后頭出去了。 沈數在定北侯府里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雖然桃華只在這里住了一日,但東西卻早就由丫鬟們鋪擺開來,此刻進去,什么都是齊全的。薄荷等人忙著要熱水要飯食,進進出出的忙活了半晌,之后便齊齊退了出來,將正房的門掩上了。 “jiejie,這會兒用不著咱們了,先回去洗漱一下,換換衣裳吧?!钡吕艘幌孪s衣,笑嘻嘻地道。她也黑瘦了許多,然而精神卻是極好,一雙眼睛在顴骨略有些突出的臉上顯得格外明亮。 蟬衣被她拉著,有些木然地回了自己房里。自有下頭的粗使婆子們給她們也備好了熱水。蝶衣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進了凈房,把熱水里泡的巾子撈起來往身上一抹,頓時長長舒出口氣:“好舒服。這回去了那隔離區一次,可真是——哎,恍如隔世啊?!?/br> “哦——”蟬衣心不在焉地敷衍著,站在床邊發呆。 蝶衣的聲音還在不停地傳出來:“可不是么。說起來,從前每年冬天都跟著夫人去施粥舍藥,見著那些人窮得衣裳都沒得穿,就以為是苦得不行了。這回去了那隔離區,我才知道什么叫慘不忍睹。頭一天進去,我就吐了好幾回,還被王妃罵了?!?/br> 蟬衣被她的聲音攪得心煩,只得取了換洗衣裳也進了凈房,隨口道:“不過是臟了些,死人你又不是沒見過,怎么就吐了?” 蝶衣睜大眼睛道:“jiejie,這可不一樣!”西北每年都有打仗犧牲和天寒凍死的,她們當然是見過的,可那終究好像是隔著一層的,不比這些病人,就在自己眼前腐爛、腹瀉、嘔吐并漸漸死去,那種沖擊是完全不同的。 蟬衣聽她的描述,也覺得胃里有些作嘔起來,皺著眉擺手道:“好了,既然覺得惡心就不要說了?!?/br> 蝶衣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我現在已經不覺得惡心了?!彼q豫了一下,有點興奮地道,“jiejie,我想跟著王妃學醫?!?/br> “什么?”蟬衣被她嚇了一跳,“你想學什么?” “學醫!不,王妃說了,那個也不是醫術,叫什么——對了,叫護理!”蝶衣興奮地比劃著,“就是教人如何照顧這些病人的。jiejie你知道嗎?那疫區里的病都是會過人的,可是用了王妃的那些消毒法子,自己又注意,我們一個都沒有染病呢?!?/br> 蟬衣脫口反駁:“那王爺還染病了呢!” 蝶衣忙道:“王妃說了,王爺染上那個牛痘,就是因為防護沒有做好的緣故。要是好好防護就不會這樣了。王妃還說,之前在隔離區的那些衙役和去照顧病人的家眷,他們其實很多都不懂護理,所以不能很好地照顧病人,還會讓自己也染上病,若是她能教出一些人來,知道如何既保了自己,又能照顧病人,那這次疫病也會少染上幾個人的?!?/br> 蟬衣聽她一口一個“王妃說”,心里十二分的不自在,冷笑道:“若是王妃能治這炭疽病,就是沒有這些護理也不用怕了?!?/br> 蝶衣反駁道:“王妃說,這是兩回事??傆行┎∈呛茈y治甚至不能治的,甚至是能治的病,也不是落在誰身上都能治的。治疫這種事,不讓它傳播開去感染更多的人,這是很要緊的,有時候甚至比治好病更要緊?!?/br> “什么都是王妃說王妃說!”蟬衣把手上的布巾往水桶里一摔,“我看你現在對王妃真是奉若天人,還記得你是伺候王爺的嗎?去學醫?你去學醫,誰來伺候王爺?” “有王妃呢?!钡逻€沉浸在興奮之中,“王妃將王爺照顧得極好,帶來的那幾個丫鬟也能干。再說,我就是去學護理,也能伺候王爺啊?!睆那八拖s衣兩個在沈數身邊,端茶倒水的活計多是蟬衣做,她則是給沈數做針線更多,現在去學護理也不會妨礙什么的。 蟬衣只覺一陣心塞,上下打量了蝶衣幾眼:“跟著王妃走這一趟,我瞧著你怎么——”被蔣氏迷了心竅了不成?一副以她馬首是瞻的模樣。 蝶衣斂了笑容,認真地道:“jiejie,我可是說真的。從前我覺得王妃沒什么了不得的,不過王爺愛重她,她就是我主子,我也得用心伺候??蛇@次往疫區走這一趟,我才知道王妃的本事?!?/br> 蟬衣冷笑道:“這倒也奇了,王妃自己都說治不了這病,你就如此推崇,若是治得了,豈不要被你當成菩薩轉世了?” 蝶衣微微脹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