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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茶行里已經嘗過。這茶味道略有些苦,但苦后回甘。且這香味與眾不同,雖是濃郁,聞起來卻又有清新之感……"匯益茶行的掌柜梁元將剛窖出來的玳玳花茶送到蔣家,將自己品嘗之后的感覺,細細向桃華道來,"只不知這口味眾人是否習慣……" 江南一帶飲茶講究清淡,似花茶這等氣味濃郁的也是近些年才時興起來,還是后宅女眷們較為喜歡。不過這玳玳花茶味道更濃郁一些,且有些苦味,梁元一時倒真拿不準前景如何。 桃華拿起薄荷剛沖泡上的茶,深深吸了口氣:"梁掌柜說對了。這玳玳花香可鎮靜心情,消除緊張,因此聞著雖覺濃郁,過后又覺清新。且此花入藥可疏肝和胃,理氣解郁,久飲還能令人身輕纖瘦。"她說著,對梁元一笑,"梁掌柜覺得,這樣的茶,會不會有人喜歡?" 梁元立時就笑了。本朝與唐朝不同,以纖為美,太太姑娘們都怕自己過胖,有些甚至連飯都不太敢吃。若是這茶飲了能令人輕瘦,哪會有女眷不喜歡呢? "那姑娘瞧瞧這個罐子如何?"梁元拿起一個白錫茶罐,"姑娘是否還是要先給蘇老夫人送茶?" 桃華微微一笑,接過那茶罐:"這圖案畫得不錯。尤其這杏紅的邊子鑲得好。老夫人年紀大了,又是壽辰,單是青白之色,未免有些太素了。"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新東西做出來,要打開銷路,必要有人先用起來才好。梁元說的蘇老夫人,是如今的無錫縣令蘇衡之母。桃華這幾年出的什么花茶啊蘆薈藥油之類,都是先送給蘇老夫人使用的。 無錫是大縣,魚米之鄉富庶平安,能來此地做縣令,也得有些門路才行。蘇衡雖是小官,卻有個叔父在京中做吏部侍郎,才能讓他中了進士沒幾年,就候到了這個缺。 江南這些富庶大縣中的官吏鄉紳們,消息都十分靈通,蘇衡在京中有這樣的靠山,下頭人自然要捧著他,他的母親和妻子在本地的女眷之中,自然也是眾人追捧的對象,不管是穿戴飲食,只要她們用了,便有人跟著捧場。桃華這幾年,就是靠著蘇老夫人和蘇夫人,才將花茶的市場打開的。 蘇老夫人的壽辰是七月初,桃華已經準備以賀壽為名,將這玳玳花茶送過去了。到時候無錫一地有頭有臉的人家女眷都會到場,只要將這玳玳花茶的好處給蘇老夫人講一遍,就等于人人都知道了。若老夫人和蘇夫人用了說好,何愁之后這新茶的銷路打不開。 梁元自然是明白的。匯益茶行在本地原只是中等規模的茶行,還是這幾年憑著花茶的生意壯大起來。當初蔣家管家拿著珠蘭花來與他商談的時候,正是匯益茶行生意不上不下的尷尬關頭,也是為著沒什么好辦法才答應了合作。誰知這位蔣大姑娘搭著蘇縣令的后宅,如今花茶已經不僅在無錫一帶時興,還順著江水運輸了出去,教匯益賺了個盆滿缽滿。因此這回新的花茶還在窖里,匯益茶行就忙著做了新的茶罐,專等著蘇老夫人的壽辰了。 茶罐以白錫制成,貯藏茶葉不易受潮,能夠更好地保持香氣。茶罐外頭包了一層硬紙,正面繪以花卉圖案,表示里頭裝的是哪種花茶,下頭并有小字注明。 因這六罐茶葉是要送給蘇老夫人賀壽的,因此白色的玳玳花朵四周特意增了一道杏紅色邊子,且上有蝙蝠圖案,下有連葉壽桃,象征福壽雙全,瞧著十分喜慶。裝在天青色錦盒之內,打開來顏色對比鮮明,引人注目。 桃華看過,表示十分滿意:"萬事具備,過幾日老夫人壽辰之后,咱們再聽消息吧。" 梁元暗自感嘆。蔣大姑娘十二三歲的年紀,說話卻如此沉穩。即使前頭送到蘇老夫人面前的東西就沒有不成功的,仍舊不肯將話說滿。想想自己家中那個女兒,年紀跟蔣大姑娘仿佛,卻只會在爹娘面前撒嬌。同樣是女兒家,如何就這般天差地別呢?蔣錫可真是有福氣! 既然送來的茶葉合意,梁元很快便告辭了。他畢竟是外男,桃華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家,按理是不該這般與外男見面的。雖則行醫之家這些規矩要寬松許多,但梁元是個精明的人,自不會因一些小節妨礙了桃華的名聲,若是因此影響了合作,可是極不劃算的。 桃華并不留客,叫人送了梁元出去,便問薄荷:"我做的香囊都準備好了?" 女孩兒家在后宅送禮,針線是少不了的。何況蘇老夫人算是長輩,茶葉雖好,卻不夠親切,因此桃華另外又做了四只香囊。 她的針線活自從來了這里就開始學,如今的刺繡水平,已經是前世遠遠不敢想的高度了,只是做得慢些,因此才選了香囊這樣的小件,只要樣子周正,配色恰當,哪怕圖案簡單些也說得過去了。她送的重點是香囊里頭配的香藥。 蘇老夫人年紀大了心血不足,有個失眠之癥,因此桃華配的這藥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又可驅蟲,免得房里還要焚香,令老人呼吸不暢。每團香藥都用桑皮紙封好放在香囊之中,用時再拆開,免得早早走了味道影響效果。 "都備好了。"薄荷早拿盒子將香囊裝好,此刻拿來打開,只見里頭一溜四只深紫色底子的香囊,上頭繡的分別是荷桂梅桃四種圖案。 "這就好。去問問二姑娘可準備好了,若有什么缺少的就跟我說。太太這幾日身子不適,就不必拖著病體過去了,我自然會向蘇老夫人告罪。倒是柏哥兒,蘇老夫人十分喜歡他,跟我們一起去便是。" 一進五月,曹氏就不自在起來。她自幼身子弱,冬怕冷夏怕熱。在陳家時沒人拿她當回事,便有些個病痛也只能忍著,到了蔣家日子好過了,毛病反多起來。 蔣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家里雖也有個冰窖,卻很小。從前乃是為了保存一些藥材,如今拿來供應后宅便遠遠不夠了。若是去外頭買冰,價格卻是不低。 蔣家每季支出自有額度,還是合家剛遷回鄉時李氏所定,多年未改。后頭桃華管家,因近幾年有了茶葉的收入,才酌量提高了些,但也遠不足以讓眾人無所限制地用冰,不過是天氣最熱的時候房里放幾塊罷了。 蔣錫身體強健,不畏寒暑,自然在這上頭并不用心。曹氏略略提過幾次,只說蔣柏華小人兒家怕熱,他也不過是將自己份例里的冰都給她們母子用而已。橫豎他歸家之后也在曹氏房里居多,并無妨礙。 曹氏在蔣錫面前也不敢說得太多。有一次她多抱怨了兩句,蔣錫反說蔣柏華年紀太小,房里并不宜放太多冰。寒暑皆是自然之事,該熱時便要熱一熱,否則寒氣內侵反為不美。 這其實才是養生之道。無奈曹氏不懂,只知兒子活潑,整日里都是汗流浹背,瞧著心疼。她頗疑心蔣錫是不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