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年幼的自己毛骨悚然。

逼宮弒父，手足相殘。

之后的事凌霄記不得了。朝政漸漸穩定下來，父親的從商中心區域也從東輝都城慢慢轉到南部。凌霄再也沒有聽到過父親抱怨新皇的任何話語，只是他回家的時間越發的少。

父親對新皇是不滿的。因此，在自己接到太傅的官印時，他一次也沒過問過。

蘇篁依舊在勸解狼狽的皇上，聲淚俱下，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樣。凌霄見狀不由得鎖緊了雙眉。

想來這十三年間，皇帝為了皇權鞏固日夜籌謀。一步步廢除掉兄弟手足在朝中的根基，建立玄機閣，拔除朝中與自己作對的臣子。就這樣一步步，走向至尊皇權的巔峰。

所以，當最后一個手握重權的至親兄弟被自己除掉時，他為何又是這般狼狽模樣？那眼神中散發出的，隱隱的空洞落寞，又是怎么合意？

凌霄只覺得可笑。他和書生使了個顏色，悄聲離開。

……

“兄長看起來臉色不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望著凌筠蒼白得要命的臉，凌霄不免關切道。

“凌霄……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绷梵蘅戳丝磿?，頗有些憂慮地說道，“事關凌氏一族的生死存亡，所以……”

“好，我先回避?！睍Φ?，“這里也未必是安全之所，我去替你們看著?！?/br>
目送書生離開后，凌筠幽幽地嘆了口氣。

“凌霄，東輝城可能要出事了……而且，可能會牽扯到父親?！?/br>
“我大概知道了?！绷柘龅卮驍嗔梵薜脑?，“玄機閣的幕后主使是皇上，下令刺殺大戊使團的是皇上。我之前還在納罕這皇帝為何無端挑起戰爭，直到他派靖和王出征我才明白……”凌霄苦笑，“……父親和靖和王爺，頗有私交。是不是？”

“不想你已經知道了這么多?！绷梵蘅嘈?，“本還想瞞你一些的?！?/br>
“……兄長那日主動承擔罪責，是怕皇帝對凌家起疑心嗎？”

“是?！绷梵藓敛华q豫地點頭，“關于這件事，二弟想怎么做？”

“如果支持父親，勢必要和朝廷決裂?！绷柘銎届o道。

“那么，你要怎么做？”凌筠沉聲問道。

“我自然是會站在父親這邊。雖然我并不贊同他這樣做?！绷柘鰺o奈，“若是在去金平之前，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勸退父親……但目睹了金平城中的一切后，那人的所作所為著實令人心寒……”

“如此也好?！绷梵撄c點頭，“你現在在宮中，就是對父親行事最大的軟肋。不妨找個時間把這件事撇干凈，然后南下去找父親共同謀事。你覺得如何？”

凌霄聞言卻搖了搖頭，秀眉緊緊鎖在一起。

“大哥你一個人留在朝中太過危險了。我留在東宮做內應?！绷柘鲚p輕握住凌筠的手，目光堅定。

第36章青樓媚舞（一）

第三十六章

“你可要想清楚?！绷梵藓鋈徽?，“我在朝廷中至少還有兵權，皇帝就算想除掉我，也會因此有所顧慮。但你的處境完全不同……”凌筠憂心道，“且不說太傅官階雖大卻在朝中毫無影響力，東宮又在皇城之內。萬一謀事不成你必然是首當其沖。你……又何必往火坑里跳？”

“大哥，我且問你，靖和王爺可有找到？”凌霄正色問道。

“目前還沒有?！?/br>
“能結合的朝臣能有多少？”

“不足五人?！?/br>
“出師可有名？”

“……沒有。你到底想說什么？”

“一場沒有名義的出征，無異于是自尋死路?！绷柘鰮u搖頭，“靖和王爺下落不明，我能理解父親的心情?？晌覀儸F在的當務之急是盡量拖延時間找到靖和王爺，再行大計。否則，在百姓眼中，我們和那些在邊境引起sao亂的異國賊寇有什么區別？”

“是這個道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绷梵揠p眉緊鎖，“皇帝做事狠辣，他對靖和王出手，父親支持王爺多年不可能沒有留下破綻，而皇上也未必全然不知……細細想來，他當初召你入宮僅僅是因為你的名聲嗎？那舉薦你的臣子素來喜好揣摩圣意，凌家從商多年，而本朝重農抑商，開國以來豈有商人之子這般輕易入宮為官的道理？而那些大臣們都沒有反對。官場之道處處險惡，許多人摸爬滾打這么些年才勉強到五品官位，而你一來就是三品大員的待遇，他們卻毫無妒忌排擠之心？凌霄，聰明如你，還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

“我知道?！?/br>
凌霄低低嘆了口氣，“既然已決定要謀事，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宮里總要有人來籌謀，與其是其他人，還不如自家人放心一些。靖和王爺失蹤，臣心必定會有所動蕩。兄長莫要再勸，我自有分寸?！?/br>
“可是……”

“凌霄，我回來了?！?/br>
蘇篁有些失落的聲音忽然在宮中響起。二人忙禁了聲。

“皇上怎樣了？”

見蘇篁一臉頹喪的模樣，凌霄忙迎上去關切的問道。

“父皇他……情緒很不好?！碧K篁低語道，“可能是皇叔下落不明對他的打擊太大了吧，我怎么規勸都沒有用?！?/br>
“靖和王只是下落不明……還沒有噩耗傳來，我們也不能放棄?！绷柘鲚p聲道，“可有查到王爺的下落？”

蘇篁疲倦地搖搖頭，而后，他忽然抬起臉來，直直地望著凌霄。

“凌霄，我可以托付給你一件事嗎？”

“你說?！?/br>
“現在父皇心情不好，我暫時還沒有辦法向他說出將你恢復原職的事情。所以在此期間，你能不能幫我出宮調查一下皇叔的下落？”

“我知道這件事有些困難，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蘇篁揉了揉，低聲道，“我目前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凌霄聞言怔住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開，壓得他喘不過氣。自己與朝廷決裂，勢必要與皇室反目成仇。蘇篁極為敬重他父皇，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其實在這般算計著皇帝的性命，又如何能寬恕他？

凌霄剛想拒絕，蘇篁眼眶紅紅的模樣就這樣映在他的眼底。

凌霄嘆了口氣。

“……好?！?/br>
“謝謝你，凌霄?！碧K篁低聲道，“還有，對不起?！?/br>
凌霄勉強扯起一絲笑意，心中百味陳雜。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他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吧，

“你們先回家去吧。在金平奔波了那么些時日，辛苦了?！碧K篁輕聲道，“我會盡量勸說父皇讓他重振精神的?！?/br>
凌霄笑了笑，終究沒有說話。他和凌筠對望一眼，離開了東宮。

凌府。

“大哥和二哥回來啦！”凌家小妹笑著跑出來迎接三人，“咦，怎么還帶回來一個文文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