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有回答和尚的問話，眾人只見他頭發蓬亂，臉上連鬢胡須拉碴。他站在幾步外，人們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睛。但是大家都有種感覺，他在看著趙宇。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最后趙宇覺得不能這么耗下去，輕嘆了一下，無奈地說：“這位官人，請講所需?！辈贿^是乞討些錢財，或者，方才慧成說他有武藝，他在寺外聽見了和尚們的議論，想學幾招。

果然，那個人開口了，聲音低啞，可十分清晰：“吾愿隨君同行?！?/br>
趙宇斷然道：“不可?！比缓罂匆膊豢此?，轉身對和尚行禮道：“長老就此別過?！焙蜕悬c頭，前去與守城兵士交談。

李越小聲對慧成說：“你聽見沒有，是君，不是君等！”慧成低咳了一聲。那個乞丐還是站著不動，慧成見趙宇說得堅決，怕惹怒了這個不明底細的人，就打圓場道：“這位施主，吾等十月還會再來，屆時可再會?！?/br>
李越也笑著說：“就是就是，你回護國寺等著就成了，別出來了，剛才那個長老不是說可以幫助你了嗎？每天多向他們要點粥。我跟你說實話，我們也是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也許還比不上護國寺呢?！?/br>
小知道插嘴道：“真的真的，我們還要從元軍那里經過，你知道，從營帳旁邊走過去呀，嚇死個人哪！你知道，我差點尿褲子了?！?/br>
李越說：“誒，你這么從沒有告訴過我？”

小知道不快：“告訴你干嗎？你知道，這又不是什么好事體?！?/br>
李越問：“那你告訴他干嗎？”

小知道說：“不是嚇唬嚇唬他嘛！你知道，讓他不要跟著啦！”……

那個人出聲道：“吾可為……護衛?！?/br>
趙宇也不回頭，說道：“不要?！?/br>
李越小聲對那個乞丐道：“我跟你說，他可是個心狠的，你就別費口舌了?！?/br>
慧成大概想起自己當初要求入伙兒的悲慘，配合著嘆了一聲。小知道也點頭說道：“就是就是，你知道，當初阿卓，是我們三個一起求來的……”

不等那個人有什么動靜，趙宇說道：“不必多言了?！?/br>
護國寺的和尚示意他們上前，軍士們微開了城門，一行人與和尚匆匆告別，走出城門，那個乞丐也跟著出來了。

趙宇領著大家走出了城外粗糙建設的樹柵等路障，一路快步行走，像是想甩掉那個乞丐。阿卓跟不上，李越也不敢抱怨，把阿卓抱了，只悶頭跟著走。他現在開始能感到趙宇的情緒了，覺得他不快，就少招惹他。走了半個時辰，除了慧成，大家都開始急速喘氣，可那個乞丐還是跟著。李越開口道：“趙宇，你不能這么著，我們去常州，飯都沒吃，現在真跑不動了?！壁w宇放慢了腳步，周圍看，找了一個雜草叢生的洼地，領著大家走過去坐了。

小知道打開箱籠，一樣樣拿出干糧，慧成給大家遞過竹筒。

李越氣喘著用普通話問：“我們怎么只待了那么一小會兒，誰都沒見到?！彼挖w宇之間常用普通話對話，同行的人都已習慣，覺得是他們之間的一種方言。

趙宇說：“我們現在去幫助不大。只是建立一個印象，日后再去時，人家能接受我們?！?/br>
李越想了想：“就是所謂的神秘感？一擊而退？”趙宇點頭，慧成用廣東話嘆道：“驚鴻一瞥，回味無窮啊?！钡拇_，神秘的陌生人來傳授上乘武功，然后就走了，誰不會反復捉摸？

李越皺眉，換了廣東話說：“慧成，你怎么聽懂的？！”

慧成呲牙一笑說：“這么多天了，你們說的，也不是那么難懂?！钡拇_，與廣東話相比，普通話要容易的多。普通話只有四個聲調，廣東話有九個！廣東話有普通話沒有的鼻韻母和好幾個入聲韻尾。許多古詩詞用普通話讀不押韻，也沒有那種優美起伏的旋律感，但是用廣東話就可以表現出來。但是如果讓廣東人說普通話，那可要了他們的命了。人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廣東人說普通話。他們說出來咬牙切齒，跟要吃了你一樣。

李越對慧成說：“聽懂了也要裝不懂！也不許說！”

慧成忙點頭：“當然當然，裝不懂！也不會說?！?/br>
李越換了語言，又問趙宇：“你為何不讓那些和尚把武術現在傳給軍士？”

趙宇小聲說：“你忘了嗎？九月呂城宋將張彥被俘降元，把城里的防范細節完全告訴了元軍?！睆垙┰浥c劉師勇共同行動過，可投降后，為了表忠心，還親自率兵攻打常州。

李越恍然道：“所以，現在不能有大動靜，不然，元軍就全知道了？……可干嘛不讓他們知道守城的力量加大了，然后知難而退呢？”

趙宇嘆氣：“他們會知難而退嗎？”李越搖頭，那么大規模的精銳部隊，意在必得，大概不會退。

趙宇接著說：“既然不會退，那么他們知道的越少越好?！崩钤近c頭，不問了?；鄢梢贿咟c著頭，一邊走向乞丐，給他遞了干糧和水。趙宇沒說話，你怎么也不能阻止別人做好事是不是？

飯后，他們又開始走，天下起了小雨，大家還得穿蓑衣戴斗笠，他們昨夜已經走了一夜，今天也沒有好好休息，漸漸的，腳步越來越慢，到了天色黑下來的時候，遠處可聽見元軍軍營馬嘶人聲了，大家反而走不動了。

幾乎不約而同地，幾個人都停下來。趙宇回身看依然跟在身后的乞丐。那個人有些喘息，可不說話，在他們身后幾步外站著。趙宇問道：“你準備跟多久？”

那個人慢慢地說：“累死為止?！?/br>
趙宇沉默。李越低聲對慧成說：“這位比你狠，四個字就把趙宇拿住了?！?/br>
慧成念佛道：“這位施主，來自何方？是何人士？”

那個人停了會，說道：“吾非蒙元之人，本是宋兵無名小卒，可稱我葉銘?！?/br>
李越又小聲嘀咕：“你聽見沒有？是‘可稱’不是‘我叫’，這不是他的真名?！?/br>
趙宇不再理會那個乞丐，轉臉對慧成說：“我們需要馬匹，該是四五匹?！?/br>
慧成這次非常流利地說：“吾可去安排?！狈凑呀浉蛇^了，再一次也沒什么。

那個乞丐上前一步道：“我也去?！?/br>
趙宇把那個小瓶遞給慧成，慧成放下自己的包裹，接過小瓶。轉身離開，那個乞丐根本不管趙宇的態度，就也跟著他去了。

李越低聲問趙宇：“你說這是什么人？”趙宇沒說話。李越又問：“會不會是蒙元派來刺殺你的？”趙宇一下子笑了：“我還沒有那么惹眼?！崩钤较肓讼?，說道：“那咱們帶著他又怎么了？”趙宇輕嘆：“我只是不喜歡被人逼著?！崩钤矫靼琢?，趙宇內心有種天之驕子的傲慢，只能他去掌握和選擇別人，不能接受別人違背他的意志。李越嘿嘿一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