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第一次起這么早跟他們一塊兒走。

    之前她基本都是要等中午才會出去，出去看一眼就回酒店。

    他們還是到了防疫站，因為去得早，大家正圍在一起吃早飯。

    徐民成也在。他右手端著一碗小米粥，左手拿著一個饅頭。

    他個頭兒高，就算是蹲著，也比旁邊的人顯眼。

    沈瑩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

    林辰看了一眼徐民成，自言自語說：“這張臉可真是夠禍害的?！?/br>
    明明就是在這種簡陋的環境里，做著和別人一樣的動作，吃著跟別人一樣的東西，可他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具體哪里不一樣，又說不出來。

    沈瑩走到徐民成面前，低頭看著他。

    “那個……我們來采訪了。你吃過飯有時間吧？”

    徐民成沒抬頭，繼續端著碗喝粥。

    沈瑩臉上有些掛不住，蹲下來又問了一遍。

    “你吃過飯有時間么？我們已經準備好采訪了?！?/br>
    徐民成看著她，說：“有時間。但是你一個人在就好了?！?/br>
    沈瑩說：“攝像肯定是要在的，他不在不行啊?！?/br>
    徐民成說：“把機器開了，人滾蛋。我不想看見他們?！?/br>
    沈瑩說：“……可是攝像機我不會弄，他們不在的話我又不能掌控現場，你這個要求提得太無理了?！?/br>
    徐民成咬了一口饅頭，含混不清地開了口。

    “算了，隨你吧。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br>
    既然都已經答應下來了，他就不會反悔。

    徐民成突然松口，沈瑩高興得不行，笑得合不攏嘴。

    “謝謝你??！你真好說話?！?/br>
    沈瑩笑著夸徐民成。

    徐民成繼續低頭咬饅頭，沒有再說話。

    沈瑩走到林辰和攝像呆的那邊兒，興奮地說：“他答應了，待會兒就有時間采訪了?！?/br>
    林辰看著徐民成，眼神有些飄。

    “哦，那等著吧?！彼f。

    **

    徐民成蹲著吃完了早飯，然后走去水龍頭下把碗筷洗了出來。

    他平時呆在這里，有固定的碗筷。

    吃過飯之后在水龍頭下沖洗一番，徐民成便把碗放到了塑料袋里，又把塑料袋放回了柜子里。

    沈瑩一行人一直在院子里等徐民成出來接受采訪。

    等了十來分鐘，徐民成總算是出來了。

    林辰看到徐民成出來，搶先一步走上去和徐民成做自我介紹。

    “你好，我們是電視臺的。你坐這里吧，馬上就可以開始聊了?！?/br>
    說話的時候，林辰臉上帶著微笑。

    林辰很漂亮，在電視臺里也是出了名的漂亮。

    大家平時都開玩笑叫她女神。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沈瑩和她完全不是一個路數的。

    徐民成瞥了一眼林辰，然后抬起手來指了指沈瑩。

    他毫不客氣地說：“我跟她聊，跟你沒得聊?！?/br>
    林辰當下就尷尬了。

    她長得漂亮，平時基本沒人會拒絕她的采訪。

    之前還有人開玩笑說，她這么漂亮，完全可以去當明星了。

    林辰也一直覺得自己在長相上是有優勢的。

    今天被徐民成這么直接地拒絕，她特別沒面子。

    沈瑩聽到徐民成叫他，趕緊走上去。

    徐民成那脾氣，待會兒說不定就跟林辰吵起來了。

    林辰可沒沈瑩脾氣這么好，待會兒倆人吵起來，肯定是一發不可收拾的。

    “你先去旁邊休息吧，這里交給我了?！?/br>
    沈瑩走上去對林辰說。

    林辰沒理她，直接轉身離開了。

    沈瑩從旁邊搬了個折疊凳展開、擺放好。

    她抬頭對徐民成笑：“你過來坐吧，坐下來再聊?！?/br>
    徐民成坐下來，面無表情。

    ……

    沈瑩又展開一個凳子，自己也坐下來，打開話筒，她對攝像做了一個ok的手勢，正式開始采訪。

    沈瑩問他：“做臨終關懷有多久了？”

    徐民成笑，這個問題還算問得有水平。

    總算是不挖人傷疤了。

    徐民成說：“三年多了，不算很長?！?/br>
    沈瑩點點頭，繼續問：“在這期間，有沒有發生過什么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徐民成想了一會兒，說：“有一件吧?！?/br>
    沈瑩追問：“可以仔細說一下嗎？”

    徐民成說：“是我陪護的第一個病人。一個女的，三十歲，查出來這個病，家里就不要她了，老公和她離婚，孩子也不認她。她一個人住在防疫站，我跟她一塊兒過了個年?！?/br>
    “那回過年，我也發燒了，燒得四十度，我燒，她也燒。年三十的時候，別人吃餃子，我倆就一塊兒吃藥?！?/br>
    “她那個時候問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說肯定死不了?！?/br>
    沈瑩繼續點頭，她知道，這個時候她做好一個傾聽者就好了。

    徐民成苦笑了一聲，繼續說：“我吃了藥之后就不燒了，她還在燒。后來我在防疫站給她包了十來個餃子，吃了以后她就死了?！?/br>
    “我把白布給她蓋上，大年初一抬出去給火化了?！?/br>
    沈瑩聽得都呆了。

    她第一次覺得生活這么殘忍，別人都在歡慶的時候，卻有人被死亡帶走了。

    徐民成說完這件事情，沈瑩很久很久都沒回過神來。

    最后，攝像大哥看不下去了，出聲提醒她。

    “沈瑩，繼續問啊，該下一個問題了?！?/br>
    ☆、第10章 chapter010

    r010.

    攝像大哥這么一提醒，沈瑩才回過神來。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繼續采訪。

    沈瑩和徐民成對視，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那件事情讓你觸動很大，對嗎？”

    徐民成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頭。

    他似乎還沉浸在回憶之中沒有回神，臉上的神情有些哀傷，眼神也很是飄渺。

    沈瑩繼續問：“那你的家人呢？”

    徐民成淡淡地回答：“沒了，都沒了?！?/br>
    他好像在說一件和自己沒什么關系的事兒。

    沈瑩原本想追問他家人去世的原因，看他這樣，也不好再問了。

    其實徐民成有句話是對的，記者有時候真的免不了會做一些挖別人傷疤的事兒。

    新聞概論里說，記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