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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景云觀占去,街北邊一半則全是國子監,除此之外只有進奏院與旅舍等,私宅極少,故平日里十分冷清。 許練二人路過西門鬼市,天色已晦,進得偌大景云觀,便有小道出來相迎。觀內十分清凈,小道領二人至一處廂房,拉開門道:“兩位知客,請?!?/br> 練繪進內點了燈,許稷跟進去,那小道便很識趣地走了。 屋外唯有夏夜蟲鳴聲,絲毫不用擔心會有人聽墻角。 練繪攤開簿子,許稷也將自己查賬整理的一份從書匣里取出來。練繪道:“你先前勾的那一份有些疏漏,我遂重新勾了一遍,請過目?!?/br> 她先前按幾年前的印象劃分陣營顯然有些錯漏,練繪重新勾過之后,再翻一遍,她對宦官陣營也有了更明確的認知。簿子快翻完時,她道:“報給政事堂知曉了嗎?” “說了?!?/br> “怎么講?” “說‘不是甚么高明的點子,但既然閹豎囊中的錢沒法直接納入國庫,那就索性用掉它,讓許稷送楊中尉一個見面禮也不錯?!本毨L一字不變地轉述座主趙相公的原話,又道:“所以,今晚動手?!?/br> 許稷抬眸,又聞得練繪道:“涉案的度支、太府寺官吏及內侍省等宦官,應是早得了風聲正在觀望,但他們認為御史臺不會太著急動手。越是如此,越要殺個措手不及。南衙諸衛與北衙神策軍比起來雖不值一提,但捕幾十個人應不是問題?!?/br> “之后呢?” “人一帶走,就直接抄家?!本毨L仍然冷面,“文書都已妥當?!?/br> “我需要做甚么?” “平贓定估?!?/br> 所謂平贓定估,即是將贓資以貫折算,一來是為判定受贓輕重以便量刑,二則是為后期贓資快速入庫支用做準備。 “預計數額會很大,所以接下來幾日戶部可能會很忙,這里廂房很安靜,你可以在此先睡一覺。五更天之后會有小道士來喚你,屆時你直接從安上門回衙門即可?!?/br> 許稷頷首,練繪卻已起了身。他低頭道:“我還有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br> 他步子邁出去,卻又想起許稷給李茂茂銅錢那一幕,遂問:“你認得李茂茂?” 許稷搖搖頭,練繪便不再追問。他將要移開門時卻又頓了頓,另一邊許稷心中也是一番猶豫,最后兩人同時開口:“十八娘……” 許稷止住話頭,練繪續道:“很好,櫻娘也好?!闭f罷拉開門,低頭走了出去。 ——*——*——*——*—— 景云觀清凈得簡直如死寂了一般,許稷睡得很沉。將近五天更,小道在外梆梆梆敲響門,許稷霍地坐起來,出門洗了個冷水臉,天邊還是一片暗沉沉。 她速趕去衙門,剛到就被戶部尚書當著一眾人責道:“還知道回來??!昨晚度支十幾個人被抓,這是多大的事你知道嗎?不是說住國子監旁邊嗎?怎么尋不到人?你上哪兒逍遙去了?” 許稷被罵得狗血淋頭,戶部大小官吏皆不敢出氣,甚至還有人可憐許稷,但多數人不過覺得她年輕不懂事。 唯有當事人門清,許稷深知這不過是演戲。紫袍老臣們為了“保護”她還真是甚么法子都用上了。 昨晚練繪讓她宿在景云觀的意圖,就是讓人去住所找不到她,如此早上才有戲可演,讓她從一個主動參與者變成被動執行者。 許稷忙同戶部尚書認錯,戶部尚書不耐煩道:“行了,帶上你的人趕緊去將贓資折算清楚?!?/br> 一眾人正要散,陳閔志帶著左神策軍就到了。戶部尚書轉頭就要逃,陳閔志高喝一聲:“站??!” 戶部尚書站定,拱拱手道:“敢問中尉為何至此?” 他握著佩劍,橫眉怒抬:“少放屁,誰讓你們將東西搬這來的?” “回中尉,御史臺稱這是贓資,遂遣南衙搬來的?!睉舨可袝胍膊幌?,矛頭全指給御史臺。 陳閔志滿臉戾氣,言簡意賅指揮手下:“搬回來!” 戶部尚書驚道:“陳中尉可得律辦事哪!不然某等不好交差哪!” 陳閔志橫他一眼,手下神策軍立刻就往里沖。戶部一群文士,哪里他們的對手,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將御史臺搬來的贓物搶回去。 尚書省廊廡下頓時一片亂糟糟,其余幾部紛紛探出頭來往這邊看,許稷弓著的腰也直起來,她聽見了噠噠噠腳步聲,于是偏頭去看,只見楊中尉領著右神策軍朝這邊行來。 她站著一動不動,冷眼看陳閔志指揮手下搬贓物。 陳閔志轉頭一瞥,見楊中尉也帶人過來,還以為他也是同自己一樣來要東西的,遂命令手下動作再快些,搶了東西趕緊走。 沒料楊中尉卻帶人直接圍了戶部,將出口全部都堵死。 陳閔志挑眉:“楊中尉這是做甚么?” 這場禍事里楊中尉甚么損失也沒有,自然不是來抗議的。他看一眼許稷:“你就是那個判度支吧?” 許稷忙躬身:“是?!?/br> 楊中尉挺著肚子問:“按律贓資怎么處理來著?” “按律應沒官充官用?!痹S稷頓了頓,第一次行使了領度支后的支用分配權:“征伐河北在即,軍用緊缺,可充右神策軍軍糈?!?/br> 楊中尉得了這話,頓覺解氣。先前陳閔志借馬承元內常侍的便利,在先帝駕崩時把持東內,現在又把持小皇帝,弄得他右神策軍屁點好處也沒占到,加上再之前的種種矛盾,如今已是恨得要命,這下見了陳閔志吃啞巴虧,真是天道輪回好報應哪。 陳閔志見狀況不對,但橫行的架勢絲毫不弱。他指了許稷沖楊中尉道:“你小子搞錯了罷?是他們抓了我們的人,搶了我們的東西!” “我怎么不知道?”楊中尉瞥他一眼道,“是你的人手腳不干凈,和度支勾勾搭搭行蠅營狗茍之事。我手下可干凈得很,甚么事也沒有!” 陳閔志倏忽明白過來。御史臺是拿住他左神策軍開刀,對右神策軍則是分毫不管!他啐了一口唾沫,瞥見一臉無辜的許稷,怒氣頓時涌上來,也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無辜,沖上去就要揍。 許稷避也不避,當真挨了一拳,這才驚得往后退了一步,忍痛求饒道:“中尉饒命!” 楊中尉這時才站出來橫臂一擋:“你拿他撒甚么氣?他與你有仇嗎?” 陳閔志瞪圓了眼,楊中尉仍挺著肚子,一臉牛氣。 他忽朝陳閔志的手下喝道:“找揍是不是!東西都給老子放下!” 許稷舒口氣,抬手揉了揉痛得快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