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嘮叨,她也有些無奈。 好不容易到了發車時間,她幾乎是有些慶幸終于能脫離苦海了。 路成民要替她搬行李箱到大巴上,路知意忙道:“爸,我自己來,自己來就行?!?/br> 路成民笑了:“這種笨活兒你就讓我干吧,將來你離得那么遠,爸爸就是想幫你也幫不著了?!?/br> 也就是在那一刻,看著路成民弓著腰,有些吃力地把行李往車底下的空間里塞時,路知意的無奈剎那間消失了。 曾經是家里的頂梁柱,而后遭逢大難,短短六年就成了今天這樣子。 路成民很高,年輕時也是鎮上不少女生愛慕的對象,可如今路知意看著他清瘦佝僂的模樣,過早到來的兩鬢斑白,喉嚨發堵。 曾經巍峨如山的父親,如今已成為老頭子。 她上了車,坐在靠窗的位置,側頭看著站在窗外沖她揮手的人。 司機叫了一聲:“要發車了,都到齊了沒?” 半分鐘后,大巴就發動了。 縣城四面環山,建筑低矮陳舊,廣告牌花花綠綠、亂七八糟,唯有天上的蔚藍一片、青山的蒼翠巍峨、和在云端若隱若現的貢嘎雪山,足以令人心生向往。 路知意坐在座位上,拼命朝窗外揮手。 厚重的玻璃隔住了彼此的聲音,她只看見路雨和路成民的嘴唇開開合合,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么。 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意識到,她終于就要飛離這群山之中了。 她離開了這里,將來只會在思鄉時候,以故人的身份回來,卻再也不會與雪山牦牛終日為伴,再也無法睜眼便看見貢嘎雪山。 她會把路成民和路雨接出大山。 她終于能夠沖上云霄,遠離貧窮與落后了。 可也是在這一刻,她望著消失在大巴后方的兩個小黑點,望著從窗外漸次劃過的青山綠水,望著那涌動的云、繚繞的霧,忽然之間淚如雨下。 這情緒來得太突然,略顯矯情。 她笑了笑,抬手去擦那guntang的熱淚,如釋重負里又帶著幾分心酸。 再見了,二郎山。 再見了,冷磧鎮。 * 蘇洋在動車站等著路知意,大老遠就看見了她,又蹦又跳地朝她揮手。 一同來的,還有一個不速之客。 陳郡偉。 兩年前,陳郡偉順利結束高考,三次模擬考試都沒上過重本線的人,忽然間超常發揮,以三分的微弱優勢,超過了重本線。 陳家上下,舉家歡慶。 結果填報志愿時,他險些沒和他媽打起來。 陳郡偉一直就打定了主意,他要學法律。 不為別的,從小到大看著他爸媽這么擰巴的婚姻,還死拖著不離婚,他爸沒法和真愛好好過日子,他媽也浪費著自己的人生,他心里就氣。 所以陳郡偉自打懂事起,就立志要學法,別的法他無所謂,他是一定要往死里鉆、往死里修的。 可他這分數,若是留在省內,選不了好學校的法律專業。 莊淑月給他打點好了,要他去北方念書,那所學校名氣不錯,法學院師資力量也挺好??申惪ミ@節骨眼上犯了病,非要留在省內不可。 那一陣,陳郡偉和家里擰,也跟路知意擰。 莊淑月一早看出兒子對家教有點旖旎想法,找上路知意勸他,前途為重??陕分獾膭裾f頭一回在陳郡偉這失去作用。 反正就是“我不”、“你閉嘴吧”、“說什么都改變不了我的心意”、“我偏要留下來看著你”…… 最后是蘇洋出馬,看不得路知意在實訓后累得人仰馬翻,還被這小屁孩弄得沒法休息的樣子,直接要了陳郡偉的手機號碼,一個電話撥過去:“你給我滾出來?!?/br> 蘇洋到底跟他說了什么,路知意并不清楚,但忐忑不安又別無他法,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沒攔著蘇洋這一點就燃的炮仗。 可沒想到的是,蘇洋一出馬,陳郡偉就妥協了。 隔天就跟他媽說:“我去北方?!?/br> 后來他和路知意的聯系就慢慢少了,起初還會隔三差五微信sao擾一下、尬聊一番,漸漸的那對話框就沉了下去,只在逢年過節時冒出來了。 沒了強撩,也沒了尬聊。 后來她去加拿大那一陣,小孩竟然能插科打諢問她在加拿大過得怎么樣,遇到帥哥沒,跟他哥比如何,遇到419的好機會,趕緊好好縱情歡樂一番,國外民風開放、男性健美強壯,必須抓緊時間、合理利用資源。 路知意:“……” 哭笑不得之際也松口氣,她知道,對于陳郡偉來說,她終于只是路老師了。 可也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沒有不會淡的感情,沒有放不下的人。時間有法力無邊的手,撥快指針,一切都會成為過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的生命里,陳聲是否會成為過去,又究竟什么時候才會過去。 如今她與他重逢,她拿不準,在他心里,他倆好過那一段大概也過去了……吧? 蘇洋是一早說好要來送她的,路知意并不吃驚,但看見陳郡偉也來了,還是驚訝得眼睛都瞪大了。 陳郡偉上下打量她一番,“喲,這還是我的路老師嗎?當初那土里土氣的高原紅哪去了?” 蘇洋一巴掌拍他腦門上,“少沒大沒小,閉嘴吧你?!?/br> 路知意更驚訝了。 蘇洋怎么和陳郡偉這么熟了? 有貓膩。 路知意到得早,在動車站的麥當勞和兩人坐了坐,聊了幾句。 陳郡偉三句不離“你見到我哥了沒”、“你倆還有機會嗎”以及“趕緊舊情復燃吧”。 蘇洋每分鐘重復一遍:“兩年學說話,一生學閉嘴。陳郡偉,你他媽上輩子是八哥吧?” 這倆炮仗湊一堆,幾乎全是斗嘴,路知意全程笑到臉抽筋。 臨別之際,她排隊檢票,那兩人就站在圍欄外看著她,沖她揮手。 蘇洋沖她大聲說:“去了之后,好好照顧自己,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我開飛機去轟炸你們基地!” 路知意大笑。 陳郡偉也笑,懶洋洋沖她揮揮手,“去吧,路老師。我哥如今聽見你的名字還諱莫如深,說他忘了你,打死我都不信。你只管折騰他,可勁兒折騰,折騰完了,他還是會心甘情愿俯首稱臣的?!?/br> 路知意還是笑。 念念不忘,也許只是因為耿耿于懷。 可那些都是后話了,她拎著行李箱,抬手沖兩人揮揮,“回去吧?!?/br> 回得去的是人。 回不去的是四年時光。 她轉過身,將車票插進檢票機里,拎著行李箱匆匆而過,踏上了去往濱城的動車。 柔情溫軟的蓉城,陰雨連綿的蓉城,別了。 等待她的,是咸濕的海風,金色的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