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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謝明澤行了個禮,然后便看向榮景瑄,遙遙沖他跪了下來。實際上,此番請小乞丐們吃頓飽飯,全程都是謝明澤出面。這些孩子年紀小,體弱多病,如果直接給銀子,待他們走了,說不得他們會被年紀大些的乞丐欺負。不僅錢落不到手里,還很有可能被毒打一頓。謝明澤剛才那一低頭,實際上是思考這件事情。能吃一頓飽飯,這些孩子就能再挨幾天,他跟榮景瑄此時自身難保,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然而,無論是他還是榮景瑄,都未曾想到那孩子看到了早先榮景瑄遞銀子那個動作。謝明澤待到他跪下才驚覺不對,忙上前要扶起他。可小乞丐卻躲了躲,嘶啞地說:“恩公,就讓我行個禮吧?!?/br>他這樣說,態度又十分堅決,謝明澤只好往后退了退,看著他給榮景瑄磕了三個頭后,又對自己磕了三個。謝明澤這才使力把他攙扶起來,幫他拍了拍膝蓋上的雪:“去吧,多吃些?!?/br>那小乞丐認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扭頭去看榮景瑄,仿佛要把他們兩個的相貌記到心中,少頃片刻,他便轉身回到小伙伴中間。謝明澤看他回去,緊緊皺起的眉頭沒有松開半分,卻還是沉默地回到了送葬隊伍里。韓斌見他們這段插曲終于過去,不由自主拍了拍胸膛。這兩位,就不能老實點嗎?一切便又沉寂下來。風雪越來越大,四月天里還這樣冷風刺骨,送葬的眾人多數只在棉襖外面披了麻衣,不一會兒就渾身顫抖,如墜冰窖。韓斌見這樣不行,他有心讓眾人都去樓門洞里歇歇腳避風雪,可無奈人數眾多,最后只好讓兵士們燒了熱水,送來讓大家伙暖暖身。他畢竟曾經是兩榜進士,又是禮部尚書,為人平和中正,在讀書人中一直風評很好。所以他這般做派,稍認識的書生都微微點頭致謝,心中的怨氣也略微去了一些。韓斌親自把熱水送到顧廣博手邊,然后又給他身后幾人送去。當他走到榮景瑄身側,卻聽到他低沉暗啞的聲音。他說,多謝。韓斌只覺得心頭一熱,他此番冒著風險放他們出城,只不過應了忠臣風骨之意。無論之后榮景瑄如何而為,也無論未來怎樣,他做這一遭,自覺還了顧振理當年提拔恩情,也還了榮景瑄多年栽培。所謂忠君愛國,即便榮景瑄已不是君,可忠字始終沒有變。原本,他還怕他歸順大陳,榮景瑄會怪罪于他。如今能得“多謝”二字,韓斌頓覺渾身輕松,壓在心中多日的苦悶也去了一些。更多的,其實他也很高興榮景瑄能有這樣開闊胸襟。一旦他可以出城,未來……韓斌不由得暗自揣測起來。天色越發暗了,就在眾人都冷得手僵嘴麻之時,一陣“嘚嘚”馬蹄聲由遠及近。有那好事之人,不由回頭看去,隱約只見一個身影策馬而至。☆、第18章圣旨片刻之后,榮景瑄便聽有人驚呼:“歐陽大人回來了?!?/br>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凜,等到歐陽墨書行至城門前翻身躍下,百余人的目光便都盯到他的身上。歐陽墨書第一次見這樣大的場面,不由有些緊張,手中捏著的圣旨仿若千斤重,他不敢自己宣讀,直接雙手捧給韓斌。“大人,圣上有旨,請您宣讀?!?/br>韓斌看了他一眼,也十分恭敬地雙手接過,然后便緩緩打開。因為時間很緊,所以這一封圣旨,直接寫在了奏折之上。陳勝之一個農民出身,能識字便已然不錯,寫就就更費勁了。如今上行下令,都由新設立的中書令代為行筆。這一位也是兩榜進士出身,一手館閣體端正清平,隱約還有些風采。韓斌匆匆看完,見陳勝之果然沒在這個事情上多做糾結,心中陡然一松。他深吸口氣,朗聲道:“圣上有旨,諸位先生既送葬而來,不用跪拜?!?/br>這一手,倒是做得漂亮。就連榮景瑄,也不得不對陳勝之刮目相看。反正這些人跪不跪的他又看不見,還不如趁著這會兒搏一搏人心。果然,聽完這話,在場的書生們面色皆是緩了緩,不再緊鎖眉頭。一直以來,榮景瑄都十分豁達。作為一個逃命中的前朝皇帝,他此刻背負著至親的性命,輕易不肯放松,對于曾經的榮華富貴便看淡了些。時至今日,見陳勝之輕巧一句話便得了民心,他也不由有些感慨。他生來便是尊貴之人,衣食皆精,所見皆華,即便是帝王之道要學民生百計,他也實際上并沒有更多感觸。從小到大,他一心要做個好太子,好皇帝,可到底什么是好皇帝呢?那時候他只想著讓百姓能吃飽,有衣穿,一家和美,無病無災??珊髞?,他發現那根本無法靠他一個人做到,天災人禍,總有各種事情發生。在短暫沮喪之后,他便重新振作,認為只要對百官嚴管,至少百姓可以安穩度日。可這也似乎無法做到。大褚幅員遼闊,官員眾多,無論是九品芝麻官還是一品重臣,雖然都是由科舉出身,可真正能做到清廉方正的,可能只有寥寥數人。那時候榮景瑄年幼,這個認知讓他輾轉反側,讓他夜不能寐。后來他漸漸長大,開始上朝,接觸到了更多東西,看了上萬本奏折。那時候他漸漸領悟,有些事情是防不住的,有些人雖然看上去有缺點,但卻非常適合那個位置。他要做的,就是把適合的人,放到適合的位置上,以他獨一無二的特點來發揮作用。潛意識里,他始終不愿意承認自己不是個好太子。皇帝他只做了三天,他幾乎都沒有自己已經登基稱帝的自覺,但是太子卻做了十幾年,那種儲君的緊迫感和壓力時常伴隨著他,讓他銘記于心。可是這一刻,當他看到陳勝之僅僅用一句話就籠住民心,也不得不感嘆。他雖然沒有廣博學識,幾乎連字都寫不好,人生的前幾十年甚至都是在村中種田,或者偶爾到鎮上幫工。就是這樣一人,因為天災失去親人,然后他便揭竿而起,僅僅用了兩年便成了皇帝。榮景瑄也不由有些疑惑,民心到底是什么呢?可是此時,沒有人能給他答案。他只是隱約看到一點點細微的光,那個光會在他心底慢慢發酵,終至變成星海。韓斌還在宣讀圣旨。雖然比較倉促,但是該說的話,必須要表達的意思,陳勝之還是清晰地體現在了這封并不是太長的圣旨中。“……雖陳初立,卻務必保永安之太平,封禁九門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