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個接一個，紀尚清的也是。

    有些人是真的關心，還有些明顯的幸災樂禍，那意思，當初給你介紹兒媳婦你還看不上，沒想到就找了個這樣的，說讓紀羨北趕緊去辦離婚，這樣的女孩要不得。

    所有人都覺得她兒子紀羨北是個笑話，犯賤。

    當時她想打電話問問紀羨北到底怎么回事，紀尚清不讓她打，說這個時候，沒人比紀羨北更難受。

    最后她還是放心不下，就發了條信息。

    那天，早飯和中飯，她跟紀尚清都沒吃，一口也吃不下去，直到晚上才緩過來。

    紀mama下巴微揚：“走吧，去客廳?！?/br>
    紀羨北又泡了杯茶給父親端過去，紀尚清接過茶杯，示意他坐下。

    一家人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坐著聊天。

    紀mama問他：“那個離婚協議書是真的？”

    紀羨北‘嗯’了聲。

    客廳里很靜，靜的只有紀尚清輕吹著熱茶的聲音。

    隔了幾秒，紀mama看著他：“夏沐走的時候一聲不吭留下的？”

    紀羨北搖頭，他擰開一瓶從冰箱拿出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紀mama責備：“你這孩子，什么天，你還喝冰水！”

    “沒事?！奔o羨北放下瓶子，接著剛才的話：“離婚協議書是夏沐走之前簽好了直接給我的?！?/br>
    夏沐簽字的時候，是不知道他們還有以后。

    他簽的時候是知道他們肯定不會分開，就是知道不會離婚，落筆時，他心里就跟誰用刀剜了一樣。

    他不敢想夏沐當時簽字時，心里到底有多疼。

    紀尚清喝了幾口茶，語氣平靜：“這事擱在哪家長輩身上，都不會跟沒事人一樣，雖然你跟夏沐是你情我愿的，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可父母都是自私的護短的，不管發生什么，首先是覺得自家孩子委屈了，加上周圍人再一起哄，七嘴八舌的，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樣的女孩子不能要?！?/br>
    頓了下：“所以你也要體諒你爺爺和外公，他們那樣的反應正常?！?/br>
    紀羨北點頭，“我知道?！?/br>
    其他嘮叨的話紀尚清就沒多說，問他：“這事還沒結，誰知道過幾天你外公還會不會再受到誰言語上的刺激，再來找你麻煩，你還有什么打算？”

    紀羨北：“有，都想好了，不然我也不敢把離婚協議書給外公?！彼酒饋?，“東西都在書房，我去拿?！?/br>
    “多不多？”紀尚清問。

    “不算多，兩趟就拿下來了?！?/br>
    “那我跟你一起上去，省的跑兩趟?！奔o尚清放下茶杯。

    紀mama：“我也去幫你們拿點?！?/br>
    幾人一起去了書房，書房有些亂，擺滿了東西。

    “你哪來的這些字畫？買了送人的？”紀尚清盯著放在書桌上的一幅字看，驚詫：“你還有溫老爺子字畫的珍藏？”

    說完看了眼右下角的落款印章，竟然是‘旺旺仙貝’。

    他：“......”

    紀羨北：“那是夏沐寫的?！睍縼y的差點插不進腳，他把東西往邊上挪挪。

    “夏沐？？”

    “嗯?！?/br>
    紀mama也湊過來看，“這字寫的不錯，功底深厚?！?/br>
    紀羨北：“雖然是溫老爺子帶出來的徒弟，可跟溫老爺子的字比還差火候，不過可以以假亂真了，大概只有溫董和我外公能看出來區別?！?/br>
    紀尚清疑惑又驚訝的眼神：“你說什么？”

    紀羨北：“夏沐的字可真是溫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不然她老家窮成那樣，誰有閑情逸致去練毛筆字？”

    說著，他從書柜邊拿過來另一幅：“這是夏沐之前送給我的，我一直放在辦公室，你們帶回家掛在客廳，外公過去肯定會問你們?！?/br>
    紀mama恍然：“難怪你今晚沒說夏沐半個‘好’字?！?/br>
    紀羨北：“這幾天外公被夏沐氣的要命，我越說夏沐好，他肯定越反感，說多了適得其反，讓他被動接受夏沐的好，不如讓他主動接受，還事半功倍?！?/br>
    他指指旁邊的幾幅字：“爸，這個都給你帶回去，你可以送人，再挑一幅送給溫叔叔?！?/br>
    紀尚清：“這個辦法不錯，你溫叔叔的話在你外公那里，比我跟你mama的話都管用，現在不怕別的，就怕有些好事的人會去你外公那里挑撥，正好讓你溫叔叔去給你外公降降溫，讓他冷靜冷靜?！?/br>
    紀羨北又叮囑母親：“媽，你過幾天去找小姨，讓小姨把夏沐當初跟老黃喝酒的視頻給外公看，讓外公知道，夏沐還真不是誰的錢都愛，而且...夏沐跟他一樣，又犟又死要面子，還能喝酒?！?/br>
    “......”紀mama：“行，這事你放心，你小姨肯定會給你辦好?！?/br>
    紀mama又問：“你爺爺那里，你打算怎么辦？”

    紀羨北：“不用刻意怎么辦，爺爺是商人，看人比誰都準，給他點時間，他肯定會讓人調查夏沐，等他對夏沐了解了，他自然就接受了?！?/br>
    幾個月的時間，足以他們靜下心來去了解夏沐的好。

    現在再看，夏沐之前固執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對的。

    她從不靠著他，靠自己讓自己的世界更精彩。

    父母離開時，紀羨北一直送到樓下，父母的轎車盛不下字畫，紀羨北讓司機開了越野車把字畫斜著放在車廂里。

    紀mama又問他：“真不去看夏沐了？”之前在檔案袋里，她看到了他的護照。

    紀羨北搖頭：“不去了，去了的話，爺爺和外公肯定會知道，萬一到時候他們覺得我欺騙了他們，氣急后給夏沐打電話怎么辦？”

    他不能讓夏沐在他的長輩那里沒了自尊。

    “結婚不是戀愛，現在牽扯到彼此的家庭了，我得處理好了，不然我跟她的婚姻會一直有疙瘩的?！?/br>
    紀mama拍拍他的肩膀：“都會過去的?！?/br>
    紀羨北用力點點頭。

    汽車離去，漸漸消失在夜色里。

    紀羨北雙手抄兜，在樓下站了好長時間。

    紐約。

    飛機落地后，夏沐出了海關，習慣性的拿出手機想給紀羨北報個平安，指尖都已經碰到屏幕又縮回。

    那晚，紀羨北收下她的離婚協議書和結婚證，也許...真的就沒有以后了。

    現在橫亙在她和紀羨北中間的不僅僅是門第之差，還有她不被大眾認可的三觀，她已經被貼上虛榮拜金的標簽。

    她用力攥著手機，身后的人匆匆而過，一撥又一撥，她一動沒動，站到腿都發麻才回過神。

    把手機揣進口袋，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痛徹心扉這個詞，以前她體會不到什么滋味。

    這一刻，這個詞在她這里被詮釋的淋漓盡致。

    回到公寓，冷冷清清的。

    夏沐把行李箱拖到樓上，也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