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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城東的粥廠。 粥廠外領粥的災民還排著長隊,見一隊人馬浩蕩而來,還有些不明就里。前有士兵開道,漓央被拱衛著,驅開災民,好不容易才進到里面來,瞥見架起的大鍋里和著糠菜熬著湯,鍋里熱湯翻涌起臟污的土色,半天也不見一粒米。即使這樣,外面那群食不果腹的災民卻還在翹首以盼著。 “許大人?!崩煅雽⒃S繼文叫來,指著正在滾沸的湯鍋:“一鍋湯中放幾升米,分多少人吃?” 許繼文囁囁,他又不時刻監督,哪里知曉這些,并不能回答。但這個問題,他又必須回得上來,身為督辦分派災糧的官吏,若連這種事都不清楚,可以說是玩忽職守,非常瀆職了。 “許大人答不上來,那我便替你算一算?!崩煅肷砗蟾年犝恿苏粕?,將鍋里的湯攪勻,一勺一勺舀給災民,很快一鍋見底,分了個干凈。 隊正拿了最后一碗,澄了片刻,拿布蒙在碗口,濾了上層清湯,端至漓央面前:“回稟殿下,剛才那一鍋,分了四十二碗,每一碗里,糠菜和米,加起來,凈重不足一兩?!?/br> 以沈仲為首,渡州府一干官員鄉紳,有人背上已經冷汗涔涔。誰也沒想到,這對賑濟沒有任何經驗的九皇子,竟和他們算這么細的一筆賬。 “那便按一兩算?!崩煅牍雌鸫?,眼底的流光恍若冰封的劍芒。 來路上,他已經向沈仲要了災民冊和戶籍簿,上頭明明白白記錄在冊的災民,多達兩萬。 “……兩萬災民,一日三餐,剛剛屬下已派人去查問過數百災民,他們都稱,三個多月來,從粥廠領到的救濟粥都是這么稀稠的,有時甚至連今日的都不如……”韓隊正稟道。 漓央依舊是那一句話:“按一兩算?!?/br> “是?!表n隊正翻了災民冊子,“兩萬災民一日三餐,人均三兩糧,四月旱災初顯,渡州六月十二開倉放糧,至今日七月廿三,四十一天,應耗糧一千二百三十石。以京城貨價最貴一斤糧食十文錢算,一千二百三十石糧花銷白銀兩千四百六十兩……” 漓央輕笑了一聲,白玉似的修長手指夾著賬冊薄紙,來回翻動比照:“韓將軍,你可莫不是算錯了吧,許大人的賬目上,可記著迄今為止,災糧一項,就花費了三萬八千六百二十一兩呢?!?/br> 許繼文早已僵白著一張臉,面無人色。 “許大人?!?/br> 聽得九皇子忽然點他的名,許繼文一下撲倒在地,嘴唇顫抖:“殿……殿下……” 那眉目俊美的皇子,只淡淡看著他:“不如許大人說說看,那三萬六千多兩真金白銀,哪兒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漓央:說!我的老婆本!誰貪污了! 男主和女主之間,大概就要有那種“你是無意穿堂風,偏偏孤倨引山洪”那種感覺 對,就是你!引山洪小寶貝! 有幾個角色名字寫錯了,修一下orz ☆、第 7 章 許繼文被拖了出去,拉到了菜市口,身首異處。 九皇子臨走之時,回頭淡淡瞥望向自己的那一眼,讓沈仲明白,許繼文的死,只不過是個開端,殺雞儆猴而已。 渡州城的災民們在某一天,突然驚奇地發現,日日從粥廠中領出來的粥湯,濃稠了好些,渡州府衙里,發出了征調更多民夫開鑿旱井和河渠的布告,很多尚有力氣的青壯流民,為了那每日的十文錢,都去應了征。 與此同時,更多從京城來的押糧隊伍,每隔數日,便能看到他們的身影出現在渡州城。漓央所帶的數百人,只是先遣,挾糧數千石,急行軍前來先救一救急,爭取三五日的時間,后續還有幾千人的賑災隊伍,會陸續到達。 暫落腳在渡州城的災民里,逐漸少了很多罵官府昏碌不作為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贊譽前來施賑救災的九皇子的聲音。而這些災民的口碑,都將成為九皇子的政績和功德,上抵天聽。 遠在京城中的皇帝,聽到了北方災區在九皇子漓央的治理下,災情逐漸好轉的消息,龍顏大悅,在漓央還未回宮時,就又恩賜了雨霖宮好些珍奇,還抽空親自去了雨霖宮一趟,看望九皇子的生母安貴妃,直言漓央是上天賜予護佑大兆的福氣。 這在后宮這樣只憑著皇帝一人喜好恩寵的地方,無疑傳達出了一些特別的信息——大兆久不立儲,太子之位空懸,外朝內廷對此已經頗有微詞。九皇子未降生時,大皇子漣喻因是頭子,獨得圣上疼寵偏愛。后來九皇子降生于吉瑞之時,他的誕生,對深信天命之說的皇帝有著更特殊的意義。因著這層含義,從小皇帝就給了漓央遠勝于其他皇子的關愛。而這在有心人眼里,便成了不得不提防忌憚的事情。 京城剛落了一場宿雨,地上積水未干,雨霖宮外的白玉欄桿上還還泛著潮氣。穿過深宮朱墻黃瓦外,極目處魘著一片灰蒙蒙的云團。 流蘇回殿里取了外衣,輕輕披在矗立檐下眺著天邊的宮裝美婦身上。 安如眉怔了怔,回過頭看了流蘇一眼,滿眼荒蕪的風沙,唯將視線落在流蘇臉上,才似沙漠里涌出一絲絲潤澤的泉來。 “娘娘不必憂慮,漓兒……必會將公……木蘇平安帶回來的?!彼f完,微微咬了咬唇,想起剛剛安如眉和皇上那番話…… “……漓兒此番在北地賑災干得很好,待他回朝,你說朕該賞賜他些什么好?”皇帝說這番話的時候,略略側目看著斂眸靜儀的貴妃,好似在揣度她的心思。 流蘇的心臟跳得異常厲害,她何嘗聽不出皇帝口中的試探之意,這意味著,皇帝有了立漓央為儲君的念頭。 她的兒子,有機會坐上那個位置嗎? 流蘇攥緊了手指,有些緊張不安地看向安如眉。 卻見安如眉淡然笑著:“漓兒年紀尚幼,陛下不必費心賞賜,能為陛下分憂,是他分內的事。更何況,比起他的哥哥們,漓兒還差得遠,遭受陛下如此眷寵,怕是辜負了圣恩?!?/br> 又是這般類似的說辭。流蘇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她本就不應該奢求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何必再心懷妄念呢? 漓央,終究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 皇帝臨走時意味深長的眼神,似有所指的話語。他說:“漓兒有個好母親?!?/br> 流蘇看著安如眉淡漠卻掩不住艷色的眉眼,不由自主伸手撫摸她的臉。 這個護了她半輩子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扯出一個笑:“回去吧,要起風了?!?/br> 安如眉愣了一下,訝異于她突如其來的異樣動作,但卻未出聲戳破,只默默回握了流蘇的手,牽了她入內殿。似乎自十六年前,與親生骨rou分離之后,安如眉便漸漸成了這般寡言溫淡的樣子,時常凝著一處出神,大約,是在思念她那個天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