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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知道這些,卻依然這樣對我,想到此處,明明已經死了的心,還是被揪得生疼。“或許對皇上來說微臣性命無關輕重,只請皇上成全微臣孝道,可否?”我已經不再苛求他對我有幾分情意,只期望他看在往日恩愛一場的份上不要再為難我。“皇上,微臣從未求過你什么。這是第一次求你,也是今生最后一次?!蔽艺f的無比艱難,這樣懇求的語氣,堵上了我所有的尊嚴和驕傲。“朕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朕不答應?!崩钫耦R廊皇堑目谖?,再次拒絕道,“你不必再多說,還是在南山閣好好養胎吧?!?/br>“皇上當真這般絕情?”我上前一步,眼睛有些模糊。李振睿終于放緩了語氣,“朕這是為你好。你現在的身體是否適合奔波你自己心里清楚?!?/br>我不由在心中冷笑,李振睿這么說,仿佛真的很關心我,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想我若是死了,他也不會為我掉一滴淚,更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傷心,他最多只會因為我的冒犯而生氣罷了。我不愿再退讓,也失去了耐心,“如果微臣非要不可呢?”李振睿平靜地吐出了四個字,“你出不去?!?/br>我亦平靜地回敬,“如果我想,你攔不住?!?/br>氣氛驀然轉僵。在李振睿身邊的幾個少年紛紛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好像在說:這個男妃好生無禮,竟然這么對皇上說話。我們兩人對視良久,但卻誰也不肯讓步。我嘆口氣,想了個折衷的法子,上前幾步對李振睿道,“好久沒與皇上對弈了,如果我贏了,皇上便讓我出宮,如何?”李振睿凝視著我,“你從未贏過朕?!?/br>我微微笑了笑,“皇上是否太自信了?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br>我與李振睿對弈雖從未占得便宜,但是時間長了自然也摸清了他的脾氣。他的棋局向來輝煌宏大,布局精密。從一開始便逼人入絕境,然后便慢慢折磨對手直至對方精力耗竭,掙扎求生無望后認輸。今日我破釜沉舟,定要破他的局。“好,便如你所愿?!崩钫耦=K于同意了我的提議。侍者很快撤了石桌上的果盆,換上了一副冷暖玉棋子。我伸出手,“皇上請?!?/br>李振睿落座,他的身后站著一眾男妃,而我孤身一人,只有蝶衣在身側。我并不為眼前的陣仗而擔心,對一個弈者來說,內心平和才是制勝關鍵。“你先吧?!彼届o無波地看了我一眼。“好?!蔽乙膊辉倏蜌?,快速落下一子。這盤棋從下午一直下到夜幕,原本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到最后幾乎出動了整個后宮,所有人都跑來這里看熱鬧。我們的棋局焦灼,牽一發而動全身,每一處稍有不慎便會喪失大片江山,故而誰都小心翼翼不敢怠慢。但是我知道我的體力已經快到了極限。長時間的用腦,現在頭痛欲呲,只因為極強的意志才支撐到此刻。“南山君,我們還要下下去嗎?”李振睿抬起頭看著我,神色清明,與我此刻疲憊之態不可同日而語。若不是輸在體力,我自信能決出勝負,只是我要是再繼續下去,今日滑胎是必然之勢,恐怕亦性命難保。我皺緊的雙眉慢慢舒展,丟下手中的白子,淡笑道,“一切只是皇上一句話,皇上若同意,微臣便認輸?!?/br>“那你死心吧,朕不答應?!崩钫耦_€是淡漠的一句話。我沒想到到了這一刻他還是不同意,當真是鐵了心。我深感詫異之時又頗為無奈。于是我們又陷入了僵持狀態。不知誰跑來勸道,“皇上,南山君雖然身體不便,但孝道乃人之大倫,不如便允了他罷?!?/br>“是啊,皇上。若無法見到他母親最后一面,恐怕也不利于南山君生產呢!”“都閉嘴,朕不許便不許,誰說都沒用?!崩钫耦5秃鹆艘宦?,冷冽的目光掃了一眼,頓時再無人敢說話。誰都不明白為何這樣的一個請求皇上會不允許。我也是如此。“那微臣便跪到皇上同意為止吧?!蔽翌濐澪∥〉卦诘碌臄v扶下緩緩蹲下身子跪在他面前。他偏過身并不受我這一跪,甚至也沒有再看我一眼。懷胎八個月,我的身子笨重而遲墜,別說下跪,平日里走路都很不容易。但今日的我鐵了心要出宮,便是死在這兒也在所不惜。沒有一會兒,我便已吃不消。本身就已非常不適,現下雖不用再動腦,可是身體已是極度疲憊,每一刻都是用意志在支撐著。肚子越發沉重的厲害,雙腿本就浮腫,此刻又因血液不暢而開始發紫。我晃晃悠悠開始受不住,但依然咬著牙堅持著。李振睿并沒有走,眼睛掃我一眼,臉色鐵青。不一會兒,卻見穆彬匆匆跑來,跪在李振睿面前懇求道,“皇上開恩,請皇上恕罪,就讓南山君出宮吧,否則這樣跪下去,南山君便會命喪在此了?!?/br>“穆彬,朕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讓你來照看他??墒羌热滑F在這胎是你在看,那么他有絲毫閃失,你就自行了結吧?!崩钫耦@淅涞卣f道。“是,微臣一定盡心竭力為南山君養胎??墒腔噬?,縱使微臣華佗再世,也經不住南山君這般……”“朕知道了。罷了,你想走便走吧?!崩钫耦Fv地看了我一眼,又對穆彬道,“這一路你要隨侍左右,若南山君有絲毫閃失,你提頭來見?!?/br>穆彬大喜,“微臣遵旨?!?/br>我亦松了一口氣。“你走吧?!崩钫耦1硨χ覔]揮手。我在蝶衣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已是滿身的汗。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依然是高不可攀。輕輕笑了一聲,我在蝶衣的驚訝聲中摘下了左耳的黑曜石耳釘。小小的一顆黑曜石,在陽光下還折射著異樣的光芒。曾經的誓言猶在耳畔,卻已是物是人非。“這耳釘,微臣無福消受,還給皇上?!蔽夜Ь吹氐拖骂^呈上這枚我們曾經“愛情”的結晶。他轉過身,沉默良久,終是冷冷道,“既已送人,你若不要,便扔了吧?!?/br>“好?!蔽椅⑽⒁恍?,順手一拋,這枚小小的耳釘便消失在了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