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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句。六月梅熟,去年的烏酒亦釀到了好時候。鬼醫早因著裴緒那三不五時發一封三兩句的信里頭提及而對這郢州山水與吃食上了心,這回借著復診的名義來了郢州,游山玩水一番,好不快哉。裴緒為盡地主之誼,早早就安排好了行程,只是鬼醫生性懶散,日程一拖再拖,裴緒也只能就著他將自己與浮舟的江南之游的日子往后延。好友重逢自是開心,奈何有這么一出,裴緒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好臉色來。此時他正懶懶倚在桌子上看樓下喧囂景象,聞言亦只掀了掀眼皮:“怎么,要來砸你招牌?”鬼醫不屑地笑:“有能耐就來???苗疆商氏雖是聲名鼎盛,倒也未必奈何得了我?!?/br>浮舟原先在旁邊安靜聽著,這時候心里忽然一動,抬頭與鬼醫交換了一個眼神。裴緒并未見著這一幕,依舊拖長了聲調懶洋洋開口問鬼醫:“你莫不是怕被砸了場子,才來郢州避難的吧?”鬼醫當然不能認這般對他醫術的污蔑,席上便與裴緒唇槍舌劍地辯了起來,好不熱鬧。醫術之說自然是調侃,但裴緒也著實想不到老友這回緣何要在郢州賴上這么久。然而,他雖是不知,浮舟卻已經知曉了。宴席一過,鬼醫見點透了浮舟,灑灑然便率先告辭了。裴緒驚訝得很,雖則捫心自問自己態度似乎不至于刺傷鬼醫那鋼盔鐵甲的自尊,還是蹙眉向著他挽留了幾句,惹來了對方好一陣子譏嘲他假仁假義不提。送走了鬼醫,裴緒與浮舟照例回了山間小屋。裴緒察覺浮舟情緒有些不穩,隨口問起,被少年含糊帶過了。裴緒哪能看不出他心頭有事?越是支吾,裴緒越是疑慮。只是他最近整日陪著鬼醫游山玩水累著了,擺擺手示意此事沒完,下次接著追究,便摟著少年沉沉睡過去。他對浮舟亦是安心過頭了,只當他總也不會離開,此事推遲個一日再談也無所謂。然而他沒料想到的是,當晚浮舟就夤夜離開了,并未留下只言片語。而且消失了整整一旬。再回來的時候,亦是夜里。浮舟立在仍舊燃著油燈的木屋外,按了按懷里的藥丸,面上浮出了個滿足的笑容,這才叩響了門扉。已過了三更,屋里頭的裴緒似是并未歇下,聞聲便立即來應了門。浮舟微笑看著倚在門扉上蹙著眉瞪他的男人,心里溢滿了歡喜。只是一旬不見,卻如隔三秋,這九死一生的路途亦有了報償。裴緒卻沒他那么好的脾性。他見著少年那一身明月光下清晰可見血污衣裳,心頭便是一顫,原是伸出手去想將人擁入懷中的,卻又不敢碰觸似的止住了動作。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像是要屏住怒氣,又似意圖平復心緒。待眼里噬人的火焰暫歇,他徑自走到了少年面前,在一聲短促的驚呼聲中直接將浮舟打橫抱了起來。“……先生!”浮舟不敢妄動,只乖乖靠在裴緒懷里,手指下意識抓緊裴緒的衣襟,抬頭看他,面上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情,又帶著些委屈。裴緒心里煩悶得很,懶得答他,摟在他肩上的手用了點力氣,將少年的臉按在自己肩頭,不欲他接著窺看自己的面色。這一系列動作都帶著些蠻橫的粗暴,少年卻自始至終沒有反抗。裴緒聽著懷里人漸漸與自己同步的心跳,心中怒氣亦漸漸沉凝下去。然而這好容易沉凝下去的怒氣,在見著浮舟那一身傷痕的時候,又高漲起來。裴緒將人抱上了榻,伸手脫了少年的外衫,看著被血跡浸染了褻衣,眼神暗了幾分。他亦在榻邊坐下,抱著胸冷臉看著浮舟:“傷著哪兒了?自己說?!?/br>“左肩?!备≈壅A苏Q?,道。“嗯,”裴緒不置可否應了一聲,目光掃向他左肩包得嚴嚴實實的布條,卻并不停留,繼續沉聲問,“還有呢?”浮舟抿了抿嘴:“右膝上被刁竹青咬了一口——處理過了,不妨事的?!?/br>裴緒聽得眼皮一跳,俯身動手去解少年的褻衣。與脫去外衫時的粗暴動作不同,他似是害怕凝結在褻衣上的血塊會扯動傷口,動作十分溫柔小心。饒是如此,浮舟仍是悶哼一聲。痛的。裴緒手上一頓,卻不停下動作,仍舊解開了少年身上全部的衣物,只留下了肩頭和膝蓋上緊緊纏著的布條。觸目驚心。裴緒向來將幼時浮舟照顧得極好,雖則教學嚴厲,卻從不曾傷他,原先有的外傷也被他漸漸調養好了。浮舟長成后功夫很是到家,又兼著不曾江湖行走的緣故,也不曾受過傷。倒是近來,兩人游歷河山這些日子,還頗碰上了幾處險境,傷也不曾少。只是都與此次不同。這一回,只有浮舟只身涉險,裴緒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被允許參與。浮舟安靜地躺在榻上,感受著裴緒的動作。裴緒因著蠱的原因體溫偏涼,修長的手指在浮舟身上輕柔撫摸著,也于這燥熱天氣中帶去了些涼意。他的手指從浮舟左肩上一直滑到左胸口,沿著那里一道淺淺的劍疤滑下來,又落到右腹,那里有蛇類鱗片劃過的痕跡。在接下來是右膝,暗紫色的兩個小口昭示著毒蛇的品行——幸好是刁竹青。若是旁的蛇類,恐怕是要剜rou療毒的。他這一路其實已經極幸運了。那苗疆新秀原是一男一女倆夫妻,他此去只碰上了那男子。對方功夫很是不錯,又極善馭蛇。他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制服了對方,卻在拿解藥的途中不慎中了招,險些命喪黃泉——好在他心思機巧,拿那商小穗的話來套此人,漸漸消弭了對方戒心,才得以逃生。然而這都是值得的。他拿到了裴緒所中的蠱的解藥,因此這些都是值得的。浮舟伸手蓋住在自己身上輕撫的裴緒的手,將那人因著后怕而微微發著顫的手指納入掌中,輕柔地握著,溫聲安撫道:“一切都過去了,別擔心,我還好好的?!?/br>裴緒沒有答話,眼簾低低垂著,不肯看浮舟。油燈那微弱光亮中浮舟分辨出了他睫上閃動著的水光??v使尚未被責罵,浮舟心里頭已然愧疚起來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下意識握著裴緒的手指放在唇邊,討饒似的親了親。裴緒垂著頭任他動作,手上輕顫漸漸止住了,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