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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屁顛跟在謝西風后面,和李修一這些閑雜人等自然不一樣。這謝大人也沒見他插手救災,也不和戚大人他們一起玩樂,真是奇怪的很。林殊對著李修一抱怨。不管他不管他。這也是個專業坑隊友三百年的。終究是秋心的朋友,面子上要過得去。一段時間的相處,林殊已經很忘我的忽略了李修一也和謝西風是朋友這件事。李修一心想,就你這道行擱謝西風眼前跟裸奔似得,里子都沒了還裝什么面子。臉上卻不動聲色,轉又想到什么,盈盈道:聽人說萬里縣有好幾個不錯的古玩鋪。不過是些洪水沖出來的粗陋物件罷了,也不知是什么朝代的。該不怎么樣。越是粗陋,越是古久,現下不過是沒成氣候,外面人不知道罷了,等得了勢,哪里還有你我把玩的來?其實文人的世界很簡單,只要于他在意的領域表現出相當的實力,他便會被你折服。林殊是很信服李修一的,這人才能見識甚至高過沈秋心,更是自己拍馬不及的存在。林殊愣了愣遲疑道:李兄的意思是第二日,二人已經行在了去萬里縣的路上。萬里縣離余慶縣也不遠,最多小半日的路程,畢竟今上也不算昏庸,下面的人再怎么陰奉陽違,也不過搞些小動作。李林二人加上云泥,和個林殊的小廝一早就出了余慶縣,守門的也奇了,現在只有想進來卻進不來的,沒想到還有出去的。圍墻隔絕了兩個不同的世界。外面另是一幅景象。零零碎碎搭了幾個難民棚,幾個施粥處,粗粗一眼就能看出,即便是這最基本的物資,也不能提供給所有人。一時孩子的哭聲,婦人的叫聲,男人們為了一個饅頭打架的喝罵聲,混在一起使人心生凄楚。李修一徑自驅馬在前,云泥護在一旁。林殊卻很有些不忍。李修一道:別忘了我們是出來干什么的。也有那不長眼的上來攔這從縣里出來的四人,云泥自然不會讓這些人近李修一的身,然而林殊那個小廝卻沒這個本事,林殊自己也有些不忍,李修一轉頭冷然道:你縱使救了一個人,也救不了一個縣。林殊欲言又止,終究是驅馬跟了上來。林殊很有些文人的天真,他不明白李修一為什么篤定那些古玩很有價值,也不知道李修一為什么非要親自出來打聽,更不知道為什么要走的這么急。但在他過去二十年的經歷中,從未做過這般足以留名青史之事:一批將為古玩界帶來新紀元的器物,一個為了尋物處處受難的文人。光是想一想也比在花園里喝茶聽戲來的興奮。即使這苦難是不必要的文人就是如此。一路上都是些三三兩兩逃災的人,只這四人逆行朝著萬里縣而去。行了一段路,四人棄馬步行騎著馬實在是太顯眼。這四人為了深入打聽那些古玩,故意穿得破破爛爛,卻沒想比起那些人來仍是過于干凈。林殊忍不住問:這萬里縣還能進得去嗎?雖則自入官場,便年年參與救災,但實際上林殊并沒見過真正的災區。李修一走在前,微微一頓,似笑非笑,道:我也是不知。行了小半日,終是到了萬里縣外高地??梢酝娍h內的房子多半被洪水沖垮了,有那等富裕人家,房子修得好些,勉強還有幾間沒倒。但也是萬萬不敢住進去的。一是說不得什么時候就倒了。二是城里淹死了好些人畜,現在進去,說不定會鬧瘟疫。萬里縣內一團狼藉。怕是沒有活物了。大部分災民都四散逃難而去,也有好些災民呆在萬里縣外的高地上。一些是不想跑,認為逃難不過也是七零八落死在異鄉的結局。一些則是跑不了,皆是沒人管的老弱病殘孕。前面路上還有個把施粥的攤子,這里卻一個也沒有。因為這里是地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不過是動人的傳說。進得了天堂的人,誰又會在乎地獄是什么樣?駐足望去,便是哀鴻遍野,一群群面黃肌瘦的災民,有的還能勉強行動,或在摳樹皮,扣野草,扣泥土,甚至是干柴,看見什么都迫不及待往嘴里塞。哪里還是人,分明就是最低賤的畜生,甚至連畜生也比不得,畜生也知道什么能吃不能吃,這些人管你是不是榆樹,管你是不是毒草,都放進嘴里猙獰的撕扯嚼動,眼神就像瞎子一般,沒有希望,沒有希望。這個一個無主的世界,沒有人為之負責!也沒有人得到救贖!可是不愿意死,要活!要活!像豬或像狗甚至像蛆蟲一樣,就是要活!那些不能行動的,扭曲著躺在地上,全身浮腫的比原來兩倍大。造物真是弄人,明明是餓死的,卻要讓人腫起來,倒像要騙閻王自己是撐死的一般。他們睜著眼,看著野狗瘋狂的撕扯著他們尚有知覺的身體,邊上還有幾個人眼冒綠光盯著這兒,只等這人咽下最后一口氣,就似要化身野狗撲上來分食。林殊要瘋了,他這輩子受過的沖擊加起來都沒這一天帶來的沖擊大。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就倒在他腳邊,身上都開始留膿水,猶自伸出手來想要抓住他的鞋。這孩子見林殊看見了他,如無波古井般死寂的眼里剎那迸出幾道光彩。林殊翻遍全身。沒有,沒有,沒有食物。他身上除了紋銀,什么也沒有!若是在城內,若是沒有洪水,這樣一錠紋銀,便是隨便給了哪個乞丐,也是值得歡歡喜喜,感恩戴德。然而那個孩子眼里的光彩一瞬間熄滅。隨之手也摔了下去。這是他在這世上的最后一秒,他在期待什么呢,期待這看起來干干凈凈的四人能救他么,就是不能救他也能給他個饅頭么,甚至沒有饅頭也能給壺水么。他等到的,卻是這世界上最貴重的銀錢。可那不是他要的。那錠紋銀就這樣摔在地上,沾了一身灰。忽的一人從旁撲了過來,卻不是搶這銀錢,而是搶過尸體便跑。林殊拔腿便追了上去,那人自己也是個半死不活的,深深淺淺沒跑幾腳就摔了,尸體摔在一旁。吃力的坐起來,不過也是個半大少年,臉上臟的五官都辨不出來了,卻能感受到他有若實質的恐懼。林殊這才驚醒。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要做什么?自己能做什么?這也不過是個災民。和那死去的孩子一樣。一樣是個災民!早有野狗撲上去撕咬那具尸體,那少年見林殊沒有動作,吃力的爬起來,踹走野狗,猶自抱著殘缺的尸體走了,血rou拖了一地。林殊默然無語。李修一湊上前低聲問:還去找那些玩意兒嗎?林殊過了好久才搖搖頭,也不開口,徑直朝著來時的路默默返回。李修一跟上去。那枚紋銀躺在泥地上,不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