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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不容易分開人群擠了進去,就見那些身形高大的侍衛,同身著“兵”字服的八旗軍擋在了他的眼前。 臨安伯公子駐了足,心底的火漸漸落下去,最后歸于沉寂。 縱使他走到了榮國府門外又如何?將皇帝的賜婚破壞了嗎?那這里的一干侍衛和八旗軍,便能立時將他拿下。 那可不單他來討個公道的問題,而是褻瀆天威的大罪。 只怕還會牽連了整個臨安伯府。 他苦笑一聲,漸漸往后退去。 百姓們還在熱切地議論著。 “方才你聽見了么?那禮單上頭念出來的東西,真是有些連聽也不曾聽過?!?/br> “不少是御賜的吧……” “你瞧見那玉如意了嗎?” “方才禮單里還念到了鳳冠,說是純金打造……” 臨安伯公子聽得已經有些恍惚了。 那些話仿佛化作了利箭,一箭緊接一箭扎入了他的心中。 縱使他心中不滿和珅使出這樣的手段,但他從前他同和珅間就已經有著極為寬闊的鴻溝,如今不過是將這條鴻溝拉得更寬,令他拍馬也趕不上。 和珅著實說得不錯。 與和珅相比,他又能給林姑娘什么? 臨安伯公子掐住手掌,恍恍惚惚地離開了那條街,待他走到府門口時,仰頭一看,天竟是微微黑了。 一陣寒風吹來,讓他打了個激靈。 他徹底清醒過來。 不,他方才都去做了什么? 若他當真義憤填膺沖上去,不僅是拖了整個臨安伯府下水,只怕還要害得林姑娘名聲大跌。 那時,他怕是更沒有顏面了。 連想起她的顏面都沒了。 待到聘禮安置妥當,竟是花了足足三個多時辰。 和珅并未在榮國府久留,他拜別了林如海,便請這些侍衛們喝酒去了。 鑲黃旗的士兵自然不敢久離營,和珅便囑咐了酒樓,備了好酒好rou好菜送往了營中,請眾人與他同喜。 這番舉動,自是在乾隆默認之下進行的。 如此大手筆,自是又在京中鬧了個沸沸揚揚。 連和琳去往官學讀書,都遇見同窗前來問起他兄長的親事。 和琳自然不會落了兄長的面子,直將那位林姑娘夸得好似只有天上有,地上卻是難尋一般。 官學里都是一群毛頭小子,聽罷還向往不已。他們自然是不敢想那位林姑娘的,但卻忍不住暢想自己未來的妻子該是什么模樣。 無形中,黛玉在京中的名聲竟是叫人抬高了起來。 連帶的,賈府私塾中自也聽聞了。 寶玉原本不知曉此事,只這日,有同窗來問他:“聽說寶二爺有一表妹,才貌兼備,好似天上仙子一般,還得了皇上的賜婚……” 寶玉失笑:“什么賜婚?” 他怎么不曾聽聞。 說話那人疑惑道:“寶二爺竟是不知曉嗎?前兩日榮寧街上何等熱鬧?那聘禮擺出了一條長街?!?/br> 寶玉沉下臉色:“賜的誰的婚?” “說是府上的林姑娘?!蹦侨苏f罷,還搖頭道:“我等不敢妄議,不過問上一兩句,沒成想寶二爺也不知曉。寶二爺切莫問我了,不如回去問人吧?!?/br> 那人話音剛落下,寶玉騰地站了起來,竟是薅住他的頭發,便和他打了起來。 “叫你胡說!林meimei如何會得了賜婚?” 旁人拉不住架,偏還有寶玉的小廝沖上去一起撕打。 半個時辰,才叫私塾的老師分開來。 此時寶玉怒火漸消,但他卻站也不站不穩了,幾個小廝瞧他一眼,見他眼底猩紅,下一刻,竟是栽倒了下去…… 私塾里立時便亂作了一團,幾人急吼吼地將寶玉抬了回去。 薛蟠搖搖頭:“寶玉身子骨怎么這樣弱……” 如此想著,他又怕薛姨媽責怪他不夠關心寶玉,便還是跟了上去。 這事兒當先傳入了和琳的耳中。 他自打知曉賈寶玉心懷不軌后,便用銀錢收買了幾個人,叫他們盯準了賈寶玉在私塾里的行動,若出了丑,鬧了禍事,定要是報給他的。 和琳想著,這些日后也可作那賈寶玉的把柄,保管揍了賈寶玉,他卻半聲也不敢吭。 此時聽聞幾個人與他說,賈寶玉聽聞林姑娘被賜了婚,便耍了渾。和琳一摔酒杯,站起身來,怒道:“此乃是我兄長同林姑娘喜結良緣,他偏這樣找晦氣……” 幾人忙躬身問:“那怎么辦是好?” “今日不動他。來日待他入了私塾,再揍他?!?/br> 幾人忙點頭。 和琳擔心現在下手,他壓不住火氣,將那賈寶玉活活打死了可怎么是好? 喜事當頭,可不能添這樣的血腥氣。 和琳這樣反復安撫自己幾句,這才覺得舒坦許多,隨后告別友人回府去了。 寶玉被抬回府中,榮國府中立時便亂作了一團。 賈母拍著腿,長嘆一聲:“真是孽緣啊……” 說罷,便只讓丫鬟去請了賈政、王夫人前來。 至于往日叫她掛在嘴邊的“玉兒”,此時便也不再提了。 祖孫情分還在,只是叫賈母心中毫無芥蒂卻是做不到的。尤其見到疼愛的孫兒,哀聲叫著“林meimei”,賈母便更覺心中疼得很。 她原先應了寶玉的話,竟是沒做到啊…… 黛玉早已從碧紗櫥換了處院兒。 這院兒小得很,連名字也沒有起,緊挨著三春的抱廈廳。但黛玉卻滿意極了。 丫鬟婆子們還在收拾從碧紗櫥搬來的東西,黛玉便懶懶靠在貴妃榻上,吃著紫鵑洗凈了送來的果子。 沒一會兒,雪雁從外頭跑進來,俯在黛玉耳邊道:“寶二爺又鬧起來了……” 黛玉微微蹙眉,吃果子的心情也沒了,她問:“可是又因著我的緣故?” 雪雁點頭,眼中透出了些鄙夷之色。 黛玉躺了下去,道:“幸而如今再沒空子讓他們鉆了,且讓他鬧去吧,如何也鬧不到我身上來了?!?/br> 說完這話,黛玉又覺輕松無比。 雪雁笑著道:“正是呢?!?/br> 紫鵑也正巧進了門,笑道:“便只等著定期了?!?/br> 黛玉眨了眨眼,望著頭上燭火,心底竟也多出了一些期待來。 另一廂,寶玉足足鬧了半宿才歇下。 王夫人胸口氣得疼,出來時還不時抬手揉著。 她身邊的丫鬟金釧兒怒斥道:“這林姑娘倒也是狠心人,寶二爺都病了,她卻也不來瞧一眼……” 王夫人回頭瞧她一眼,冷聲道:“平白將林姑娘拉扯進來作什么?她這兩日才定了親,自是沾不得病氣?!?/br> 金釧兒聽得糊涂。 誰敢這樣嫌棄寶二爺,先生氣的不該是二太太么? 但王夫人一貫威嚴重,金釧兒也不敢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