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剎那成了鐵青色：“按理說他父親也是正直的人物，怎么生出來這么個……這么個孽胎！”

    林如海并不擅罵人，如此一句，已經是他心中怒極的反應了。

    “我原本不好講這些話，但實在不忍如海兄受了蒙蔽，若日后，誰起了心思，將黛玉配了寶玉。黛玉要吃多少苦，如今便可預見到?！?/br>
    林如海面色晦暗，幾乎說不出話來。

    顯然是怒極了。

    此時，他們卻不知曉，那雪雁瞧瞧摸在了門外，隔著一道窗戶聽呢。

    聽到這處時，便想著——

    待會兒定要回去復述給姑娘聽。

    第三十章

    和珅頓了下, 話鋒又一轉：“我此番話, 只是希望如海兄多上心些, 莫要再將那賈寶玉當作黛玉未來的良配?！?/br>
    “自然不會?！绷秩绾５溃骸拔冶疽矝]想過要將玉兒嫁入榮國府。當初老太太說是總夢見了玉兒，心中思念得很，想要將玉兒接進府, 以告慰喪女之痛?！?/br>
    林如海嘆了口氣：“我本也事務繁忙, 府中無人教養玉兒。玉兒與族中姊妹兄弟又并不親近。便想著, 送她進京倒也是樁好事。老太太總該是疼她的?！?/br>
    “如海兄倒也不必過分憂慮?！焙瞳|端起茶盞，淺抿一口, 遮去了面上神色，話語中不帶半點邀功：“寶玉已叫我教訓過了，存周兄他再三同我保證, 若寶玉再冒犯了黛玉, 必不會讓寶玉討了好去?！?/br>
    林如海面上卻并不輕松，他皺著眉道：“從前我便聽聞, 賈府上下何等寵溺這個銜玉而生的小公子，只怕就算他想要管教，便也有心無力……”

    和珅依舊口吻淡淡：“那又何妨？若是存周兄無法管教了他, 那便我代之。我倒是不怕累的?！?/br>
    林如海面上感動：“只是這樣怕會得罪了他?！?/br>
    和珅搖頭：“我如今哪里會懼怕得罪了誰呢？”

    林如海想到和珅如今的地位, 也不由點頭道：“倒是這個理?！?/br>
    誰能想到當年因緣結識的少年, 一朝便得躍龍門，成了今上的得力臣子。

    “能得遇致齋兄，實乃人生一幸事?！绷秩绾Ｇ檎嬉馇械氐?。

    當年和珅施藥，雖然并未救下賈敏性命, 但卻多叫她少了許多痛苦，又延長了兩年的性命，對于林家上下，已是天大的恩情。

    后他又出手調理黛玉的身體，如今黛玉的身子比起幼年已然康健了許多。

    和珅垂下眼眸，依舊口吻淡淡地道：“到底在黛玉幼年時曾經結過一段緣分，又有如海兄的囑托，自然手是小心照料，必不會讓她出了事?！?/br>
    林如海笑了笑，道：“聽致齋兄這樣一說，我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br>
    “嗯？”

    “既那寶玉這樣荒唐，不如我便接了黛玉回姑蘇?！?/br>
    “如海兄莫要覺得我冒昧，我只問姑蘇林家本家如何？”

    林如海略遲疑：“我在揚州做官，到底與本家差了些距離，我回本家的時候極少，倒也不大清楚。只是本家也沒什么得力的下人，更沒做得了主的當家太太……”

    和珅摩挲了一圈兒茶盞的邊緣。

    “若是如此，倒是未必非要回姑蘇去?！?/br>
    黛玉若在榮國府，到底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真有事，他動起手來，倒也方便。

    可姑蘇實在十萬八千里外。

    莫說他伸不過去手，林如海也伸不去手啊。

    何況，倒不是他看低了林如海，而是他覺得林如海多少缺了些魄力，他為人風雅正直，人品是端方的。但于手段上，卻實在欠缺了不止一點半點。

    若真有人欺了黛玉，怕是還不如他處理起來痛快。

    “那便按致齋兄所說吧?！绷秩绾｜c頭道，“有致齋兄照料，我也是放心的。待過上一些時候，給玉兒說了親。再等她嫁了人，我便也可放心了。將來也有顏面去面對亡妻了?！?/br>
    聽林如海說起此事，和珅便更堅定了，不能讓黛玉回姑蘇。

    和珅道：“京中才俊輩出，倒也更好挑個優秀的出來?！?/br>
    只是瞧他口中說得分外鎮定，但待到說完，和珅卻又覺得仿佛哽了個什么在喉嚨處。

    他不由得深思起。

    這世上當真有配得上黛玉的人物嗎？

    林如海并不知曉和珅的心思，點頭道：“正是如此?！?/br>
    和珅又道：“若是如海兄擔憂她將來嫁了人，不通后宅之事、管家之道，我大可同皇上討個嬤嬤來教導黛玉。有這么個嬤嬤在身邊跟著，想來榮國府中也無人敢冒犯皇上賜下的人，自然見了黛玉也要謙恭一分?！?/br>
    林如海只覺和珅竟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了，果真如皇上所說，實在應當好生謝過他。

    林如海當即站起身來，沖著和珅微一躬身：“實在多謝致齋兄，日后致齋兄若有請，必不敢辭?！?/br>
    和珅搖搖頭，不再提此事，隨即轉聲道：“賈雨村也要進京來，此事如海兄可知曉？”

    林如海搖頭道：“并不知，他同你說的？”

    “嗯寫了信來?！?/br>
    “只怕是趕不上他來京里了?！绷秩绾ＵZ氣中頗有些遺憾。

    和珅又抿了口茶。

    也不知是否他心思有異的緣故，竟覺得黛玉這處的茶水也要甘甜些。

    和珅收起心思，抬頭看著林如海，道：“我也正要同如海兄說，日后與他的來往，能減則減了罷?！?/br>
    林如海驚訝：“何出此言？”

    他倒是沒有質疑和珅。

    顯然在這二者中，如今林如海更信任和珅，與和珅的交情也要更深些。

    “他是個極有才學的人，不可否認。只可惜如今官場腐敗亂象叢生，他也正是其中一個。我聽聞，他去年判了樁糊涂案，逼死了人，反將有罪之人釋放了?！?/br>
    林如海聽聞后，大驚之色，當即厲聲道：“他乃是我保舉的，我卻不成想到，竟是送了這樣一個人重入了官場……”

    “如海兄心中有數便好?！?/br>
    林如海嘆了口氣道：“如今覺得，我從前像是眼瞎心盲一般。誰好誰壞，竟是一個也沒瞧出來?！?/br>
    和珅倒不覺得這是什么罪過。

    有些人天生敏銳，有些人擅長弄權，有些人小人心性，但卻還有些人正直赤誠不知變通。

    林如海不過恰好生了這個性子。

    “時辰不早了，我要同如海兄說的話，便也說到此了?！?/br>
    林如海嘆了口氣道：“如今我也不想去舅兄院兒里一并用飯了?！?/br>
    “那便不去了，我也該回府了。停留久了，恐怕對黛玉閨譽不好?！?/br>
    林如海站起身來，道：“我這便同你一道出門?！?/br>
    “嗯?！焙瞳|應了聲，隨即又道：“如今存周兄還提心吊膽，生怕寶玉再鬧出事，叫你知曉了?！?/br>
    林如海面色晦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