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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瞧瞧你身體如何?” “并無大礙?!狈隼璺畔率种械尼樉€,抬眸看了她一眼自嘲苦笑“你不怪我?” “怪過?!?/br> 清清淡淡兩個字風過無痕亦如青鸞柔若柳葉拂水的婉轉溫婉,打開紅漆描花食盒,一疊疊精巧細致的小菜擺放在軟榻的小幾上“我親手做得小菜,嘗嘗可還爽口,這幾日我看你并未吃多少東西?!?/br> “謝謝你,青鸞?!?/br> 以手撐榻起身時,手心觸碰到一個堅硬的物什,指甲挑起掩映在白袍中的一點銀藍宮絳,半塊玉佩在半空中蕩悠悠的打著旋兒,一汪春日白雪初融,晶瑩通透。 “王爺的玉佩原來在你這兒,讓我好找?!?/br> 扶黎怔怔然看著其上花紋,銀藍宮絳年久日深褪成淺淡的銀灰色,白玉玦上雕刻了半朵蘭花“你說……這是……蕭辭的……玉……玉佩?” “嗯,王爺分外愛惜,從不離身,甚少示于人前,倒不知是何來歷?” ☆、毓珞 碎玉雕花漏窗, 竹影婆娑,蕭辭白衣單袍披著銀緞披風, 手執一冊竹簡,倚窗靠在軟榻上,面前幾案上擺放著黑白對弈的棋子。 檀木門豁然被人推開, 殘余的暑氣夾雜著荷花暗香鋪面而來,扶黎發髻松散,素色衣裙遮蓋下一雙玉足若隱若現,腳側有一道傷痕, 點點鮮血在白衣裙裾上暈染開來, 分外刺目。 她平靜無波一步一步白衣曳地緩緩向他走去,步步生梅, 蕭辭放下竹簡,皺眉望著她赤足上的鮮血,眼底暗波翻涌。 清冷淡漠的黑眸死死盯著他, 走到軟榻旁抬起右手, 無名指之上套著銀藍色宮絳, 松開緊攥的拳頭,兩枚白玉玦系著同色宮絳,編織著一模一樣的同心結, 在空中交纏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兩塊玉玦拼湊在一起,嚴絲合縫,絲毫不差,重圓的玉佩上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蘭花栩栩如生, 而本無甚奇特的背面拼湊出兩朵并蒂白梅,花蕊處刻著淺淡的兩個字“毓”“珞”。 四目相對,萬千思緒,皆是無言,扶黎顫巍巍伸手觸碰到那半張銀面,指甲嵌進掌心極力隱忍著奔騰欲出的所有情緒。 面具應聲而落,久不見天日的蒼白面容幾近透明,讓人生出幾分虛無縹緲之感,白衣墨發,劍眉星目,芝蘭玉樹,清俊溫雅,她久久凝視著他的眼睛,咬牙強忍淚水,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手指隔著半空中的一片虛無描畫著他的輪廓,似乎只要她碰觸到那張魂牽夢縈十年的面容,那人便會隨風而化,不過又是午夜夢回時的一場夢靨罷了。 他伸手牽著她的手貼向自己的面頰,扶黎害怕的顫動了一下直至感覺到熟悉的溫度方含淚一寸一寸撫摸過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 “珞……珞哥哥……” “毓兒?!?/br> 簡簡單單兩個字讓她殘存的理智瞬間崩塌,蕭辭靜靜望著她,眼淚無聲滑落,涼涼的打在她的手背之上,她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你回來了,遲了十年,上天終于肯把你還給我了?!?/br> 蕭辭緊緊把她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手臂箍著她纖弱的身體似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扶黎埋在他懷中嚎啕大哭不停的重復一句話“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 “你恨我嗎?” 恨?她為何要恨?恨他劫后余生之后,十年之間不曾找尋她的下落?恨他明明知道她就是他的毓兒卻對面不識?恨他從初遇就一直在騙她?恨他一張面具硬生生把前塵往事隔離開來?恨他……恨他什么呢? 她有什么理由去恨?她心疼還來不及怎么舍得去恨?她怎么敢再去揮霍得之不易的重逢? 為了她,他從驚才絕艷的珞王變成通緝要犯,為了她,他千里走單騎萬箭穿心落入魔音谷之手,為了她,他日日忍受萬蟻蝕骨的苦楚,傷毒纏身,病弱殘軀苦苦支撐,她似乎一直是他的負累。 她記得他以前從來不會生病,冬日穿著箭袖單袍依然是生氣勃勃的樣子,她不敢想他是如何從閔舟乾坤西陵的魔音谷中逃出來的,沒人比她更清楚魔音谷的手法,對于敵人施以千百種刑法一點一點折磨至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淪為蠱蟲的宿體。 她搖了搖頭,蜷縮在他懷中喃喃問道“清泉山莊初見,你便認出我了是嗎?” “只是懷疑,五湖十六國,我尋了你五年,石沉大海,杳無音信?!笔掁o聲音略微有絲沙啞哽咽“能夠再次遇到你,此生我別無所求?!?/br> “我就知道是你……這世上怎么會有那么相像的兩個人……可我……” “我的毓兒一向聰明?!笔掁o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輕哄,不忍看她再哭,適時轉移了話題“有那么像?” 扯起他的白袍擦了擦眼淚,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思考問題時手指總會無意識的敲打桌面;避諱母妃名諱歆字會減上一兩筆;最喜素凈;只用越州徽墨;不喜甜膩食物;極討厭吃藥。 從不焚香身上卻有淺淡的墨香;書案上放置的書畫臨帖,畫底字其上;燭火徹夜長明方能安眠;無事時臨窗擺上一盤棋局,自己與自己對弈;你喝茶時只喝半杯;用膳時不能有魚……試問天底下怎會有如此秉性習氣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明明除了樣貌身份都是一樣的,身份嗎?青華派長老沈慳之女沈青鸞貼身侍奉,忠心不二;靈徽山莊宇文三公子宇文景皓甘當侍衛寸步不離;江湖中令人聞風葬膽的殺手情報組織暗雨樓樓主;逍遙王府纏綿病榻容貌盡毀,不出陋室已知天下的逍遙王;本就不合常理不是嗎? 她與青鸞人手一只的琦玉玲瓏玉鐲,青鸞在王府中形同女主人的地位,太妃劉玉瑤對他敬愛摻雜、奉若恩人的態度,飛揚跋扈的蕭初為他以淚洗面過于關心的憂心忡忡,他頂替了蕭辭的身份也接下了權利暗涌下逍遙王府岌岌可危的擔子。 “原來我如此挑剔?!?/br> “你本就是個看似隨意實則事事講究的人,這世上也只有我能夠忍受你?!彼龜[出一副寬容大度,不容置疑的態度,歪頭看著他,愛不釋手一般伸手又摸了摸他俊逸的容顏竊笑道“甚得吾心?!?/br> 過往種種,前塵往事,一掠而過,酩酊大醉,舊夢一場,兩個心思極為通透玲瓏的人,默契的選擇了一個不說一個不問,他們沒有那么多時間去互相埋怨、猜疑、別扭、嫌隙、矛盾、冷戰、分合、重好,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太多太多,從來不是烏巷布衣小兒女家的兒女情長。 “毓兒,劍閣與歸云山莊你作何打算?” “我與云亦的婚約?”扶黎思忖片刻聽出弦外之音,抬頭看他神情淡漠望著窗外的翠竹,微風吹起墨發,整個人宛若水墨山水畫,極淡極淡“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