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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瞧了一眼,扔給沈英道:“你教教他這折子該如何寫?!?/br> 孟景春將頭埋得更低,沈英接過看了一眼,將折子合起來,微微偏過頭與孟景春道:“孟評事不知這折子要存檔么?” 孟景春極其小聲地“???”了一聲。 “既是要存檔的折子,便得小心寫?!睂懻圩佑址遣┕γ?,她寫這滿滿道理是要如何?反倒將案情棄之一旁,這哪里算得上擬案折。何況,實在大膽,天子面前耍大刀,頗有刻意炫才的意味。 所幸皇上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倒說:“得右相一句提點,是很不易的。你有幸與右相為鄰,若有不明白之處,也可多討教,勿再一個人悶頭做出什么不合規矩的事?!?/br> 孟景春忙不迭點頭:“微臣明白,當謹記教誨?!?/br> “好了,你下去罷?!?/br> 孟景春頭也不敢抬,便匆匆忙忙退下了。 宮人將門關上后,皇上開口道:“這孩子倒是有幾分你剛入朝時的影子。只這些年,你越發收斂鋒芒,左右逢源,倒比朕先前預料得會做人?!?/br> 最后這話里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沈英只道:“臣只恐盡不到本分,卻是萬不敢僭越?!?/br> “如今說話也是愈發沒有意思了?!被噬陷p嘆,“朕前些日子還思量,將你拔得太高太快,是否也害了你?!?/br> 不能奢,不能驕,不能懈怠,不能落人把柄,甚至,不能娶。 他是干干凈凈的一只棋,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皇上又說:“那孩子往后在朝中想必會遇著不少麻煩,朕當真是老了……”聲音竟像嘆息:“竟也惜才了?!?/br> 再造出一個沈英來,已是用不著了。 沈英靜靜站著,卻也不回話。 過了會兒,皇上問道:“太子的婚事,籌備得如何了?” 沈英這才回道:“禮部已籌辦妥當?!?/br> 皇上懶懶應了一聲,只道:“沒什么要緊事了,你下去罷?!?/br> 沈英便請安告退?;噬辖袢赵捳Z中的私惜意味他如何聽不出來,只是這么些年…… 他出了御書房,站在廊下竟難得笑了笑,神情卻還是淡的,再轉過身來時,唇邊僅存的一絲笑也沒了。 沈英緩緩行至回廊拐角處,卻見孟景春杵在那兒,低著頭不知在看什么。 孟景春聽到動靜,連忙抬頭道:“相爺這是要去政事堂了?” 沈英看她一眼,卻說:“今日休沐?!?/br> 孟景春短促地“啊”了一聲,表示明白了,又接著說了一句:“那下官便先告辭了?!?/br> 她剛低著頭轉過身去,卻又被身后的沈英喊住。 沈英道:“有事同你說,一道走罷?!?/br> 孟景春便走慢一些,很是老實地跟在他身后。 明明是說有話要對她講,可孟景春都跟著他走了好一陣子了,前面的沈英卻還是一句話沒有。 孟景春心說相爺也真是會誆人,便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地走著。 然沈英卻忽回頭看了她一眼,孟景春連忙抬了頭好好走路。 沈英終是開口道:“人只會趨利而往?” “誒?啊……下官……”孟景春先是覺著突然,后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說她呈上去的那封折子。那折子里說人皆是趨利的,這案子里二殿下不僅無利可圖,甚至還因此遭人指摘。 “現下雖是推斷無甚憑據,終有一日會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沈英語氣不善。 又是指的她那封折子! 林林總總的道理她確實是講了一堆,末了甚至還表了決心,一腔熱血很是昭然。 孟景春現下回頭想想,那折子確實寫得很是冒險。 沈英瞧她這模樣,心道先前在殿上咄咄逼人,這會兒卻是不吭聲了。到底太年輕,因此鮮少顧及后果,孤注一擲,吃虧的日子恐怕在后頭。 他雖這樣想,但話說出來卻要耐心溫和得多:“人在世會做許多糊涂事,有時并非是有利可圖才為之?!?/br> 孟景春很是乖巧地點點頭。 “今日殿上這樣一出,想必刑部已是松了口,大理寺那邊徐正達恐也是敷衍,御史臺更是沒話可說。三法司會審后,這案子便會了結,最遲不會拖過這個月。會審后一旦結案,按常理是沒法再翻的?!彼f著,又停了一停,看著她道:“你在折子里信誓旦旦,說要查個水落石出,那就得趕在結案之前。若沒這個底氣,這種夸??诘脑捯院蟛灰??!?/br> 孟景春作感激涕零狀,猛點頭。 沈英這時候卻在前頭說:“點頭我是瞧不見的?!?/br> 孟景春一看,他早就掉過頭去了,忙說:“相爺說的是,下官明白了?!?/br> 前面沒反應,孟景春便又加了句:“下官得相爺提點,覺十分榮幸,若醍醐灌頂……” 沈英頭也不回,淡淡道:“諂媚之辭,亦是有講究的?!?/br> “???”孟景春心說這相爺真是比陳庭方還挑剔,不過客套一下說幾句感激的話,還得拽文辭不成?故而也不理他了。 兩人分開后,孟景春一個人往大理寺走。沈英方才那一席話,是為她好沒錯。但先前在御書房時,皇上讓他教自己該如何寫折子,他只敷衍講了兩句,出了御書房,倒開始翻舊賬仔細說教了。 興許是怪脾氣,又或者是太懂分寸,知什么話在什么時候講。畢竟為人臣這么些年,且若沒些本事,又怎可能被拔擢得這般快。 唉,這般被器重的人也不知過得開不開心。孟景春踹飛腳下一顆小石子,硬著頭皮進了大理寺衙門。 離奇的是,徐正達喊她過去,竟也未說她什么,只讓她再將案卷整理完謄錄一份送去御史臺。 既如此,孟景春便裝沒事人一般埋頭干活去了。 ——*——*——*——*—— 朝內風平浪靜了好幾日,孟景春卻是忙瘋了,就連休沐之日都得趕到衙門里來做事情。自韓至清案之后,徐正達似是發覺她還挺能耐,便將好些事情都丟給她去做。 同僚們看著,覺得孟景春這是受器重。但孟景春心里卻再清楚不過,徐正達這人很會做人從不得罪上面,總將一些討人嫌的案子扔給她,讓她為難。 誰說徐正達傻帽她跟誰急,徐正達不知有多聰明! 孟景春只顧著埋頭做事,連朝中動向都懶得管。 一日,白存林休沐,想著許久未見孟景春,便跑去大理寺衙門找她。孟景春也沒空顧得上與他說話,自顧自地將一摞摞卷宗搬進柜子里,白存林瞧她小身板抱著很吃力,便湊上去幫她。 白存林道:“聽聞你連休沐都不回去歇著,賢弟何必如此賣力?” 孟景春將一摞卷宗塞進柜子里,揉了揉脖子,瞧了他一眼道:“事情多?!?/br> 白存林又道:“先前聽聞你在殿上與刑部魏大人……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