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常勝想到了那人反常的舉動，以及，最后的那句對不起，突然覺得，一切的事情都有了解釋。

不要這個樣子。

他可以看到了，他可以不用在心里描繪小云哥哥的模樣，可是，這一切若是用小云哥哥換來。

他寧愿一輩子做個瞎子。

龔常勝連招呼都沒打，慌張趕回玄銘宗，路上偶遇陸長老。對方糾結地看了他一眼，輕嘆口氣。

“真是孽緣?！?/br>
什么是孽緣？

陸長老到底想要說什么呢？

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不是這樣的，可看到東方蕪穹面上的灰敗時，龔常勝心里明白了。

那些他不愿去想的事情。

全部，都是真的。

“小云哥哥……為什么會死？”

“……”

是啊。

為什么呢？

為什么要為了不相關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呢？好不容易活了過來，卻又選擇自己舍棄，只為了，換來其他人的安康。

為了。

換來他東方蕪穹的安康。

東方蕪穹痛苦地捂住臉，聲音像是快哭了一般。

“也許，他太傻了吧?！?/br>
“……”

靜默。

良久。

“大師兄，你后悔嗎？后悔，過去對小云哥哥做的那些?！?/br>
“我從未后悔?！?/br>
“是嗎？”

“是的?！?/br>
“龔某……去找陸長老說些事情，大師兄，你……保重身體?！?/br>
龔常勝看著東方蕪穹，他現在能看到了，自然發現了一些，過去沒有發現的東西。

大師兄，明明說著不后悔。

面上的表情，卻像是，下一秒就能崩潰了。

大師兄，其實早就后悔了吧？

不止是大師兄，還有那位逍遙前輩，在向自己打聽小云哥哥現狀的時候，無數次說過。

“若是……我當時壓下信息不去說就好了?！?/br>
“那孩子……東方纖云他是否怪了我？”

“不然……不然為什么不和你們一起回來？”

若是，逍遙前輩知道小云哥哥已經死了，怕是會后悔的要瘋掉吧。

但是。

那又如何呢？

他們，都是罪人。

自己沒有發覺大師兄對小云哥哥的態度，印飛星因著心魔屢次三番傷了小云哥哥，大師兄更甚，而逍遙前輩，卻選擇了舍棄小云哥哥。

從始至終。

只有易相逢前輩，心心念念著小云哥哥一個人。

他們，都應該贖罪。

哪怕，是這漫長仿若沒有盡頭的余生。

……

伏魔大會結束了。

有賞有罰。

所有人默契地不提，那個最該被感謝的人。他們低著頭，聽著天道使者平淡的語氣，心里百味雜陳。

什么正道修士？

自詡正義的化身，最終，卻被一屆魔修給救了。

實在是……

實在是丟臉至極。

逍遙散人按著花慕慕，聽著他的叫囂，嗤笑出聲。

“你可別再這里惹人煩了，唯一愿意護著你的人，已經被你害死了?！?/br>
“……”

奇怪的。

那名魔修本來很是囂張，聽到這句話卻突然不再說什么，再度抬起頭的時候，瞳孔竟是濕.潤的。

他不住地喘著粗氣，聲音尖利。

“我沒想過他真的會死……他不都已經離識期了嗎？我看得出來的！只要他想……他可以比我更強，他可以的！為什么……為什么他會死？”

他只是想。

讓東方纖云成為一個真正的魔修罷了，為什么，會換來這么一個結局？

不遠處，逍遙渡影神情恍惚，身邊葉昭昭和逍遙星河扶著他，面上是相同的痛苦。

在他們身后，印飛星一臉空洞，不停地念叨著“不可能”。

而易相逢……

易相逢從知道東方纖云的死訊后，就沒能停止過哭泣。

昔日被東方纖云幫過的村民們，哭聲震天，他們說著東方少俠平日做的事，竟是比正道修士做的好事還要多。

而他們也是第一次知道，百媚教的教眾，除了花慕慕這個特例，剩下的，全是心思單純的，從未傷過任何人。

比起他們，某些正道修士，更像魔修些吧？

龔常勝全程沒說過一句話，只是在某位修士小聲說了句“不過是名魔修”的時候，突然暴起，將那人打成重傷。

最后，是那位三界魔尊之首顧芓棲。

他在天道使者說完之后，厚著臉皮纏了上去，問的問題全是和東方纖云有關的。

東方纖云，真的很受歡迎啊。

可是，這些說著喜歡他的人，卻又有很多，傷了他，將他置于如今的境地。

一切，好像沒什么可說的，又好像，夾雜了太多東西。

東方蕪穹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想端起茶杯，卻發現手在顫抖。

準備伸個懶腰，一名金發的女修走了進來。

那是他過去最青睞的，笑嘻嘻地縮進自己的懷抱，眼睛一眨一眨。

“師叔，我們來做游戲好不好？”

“不好?！?/br>
“師叔？”

女修不敢置信地看他，語氣嬌嗔。

“你怎么了嘛，不是一向最喜歡做游戲嗎？”

“不好意思，我今天沒心……”

突然發現，那名女修的瞳孔是金色的。

殺意登時傾瀉開來，東方蕪穹一腳將她踹出很遠，面上盡是嫌惡。

“以后不要來找我?！?/br>
“師叔？”

“惡心?！?/br>
為什么會是這樣？

東方蕪穹痛苦地閉上雙眼，他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的瞳孔。

良久。

將那鏡子一拳打爛。

有血，從指縫中流出，異常刺眼。東方蕪穹卻像是沒看到一般，喃喃著開口。

“還是有區別的……”

果然，勝兒說的沒錯。

怎么會，找類似的存在呢？

找一千個一萬個，贗品就是贗品，永遠不能和正品一樣，讓他心生諸多波動。

……

“家主大人……”

“纖云?！?/br>
青年的笑容燦爛，讓他想要占為己有。

突然，周圍的一切變成鮮紅色。

他的聲音，也變得凄厲。

“家主大人……不是叫我……美人嗎？纖云這兩個字，還是不要叫了吧?！?/br>
“纖云！”

“……”

再一次從夢中醒來，枕頭竟是濕漉漉的一片，東方蕪穹怔愣著看著天花板，良久，低低的笑出了聲。

只是，聲音中帶上了悲痛。

以后。

再不會有人能讓自己心生諸多波動。

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青衣，稻草，黎里三位太太的地雷，不過，纖云還是我的。

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