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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的沖擊,他沒有大學上了。但是我看他似乎也不是不高興,問起來,他居然不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大學上不上,也無所謂。俗話說小孩兒都愿意找大孩兒玩,我和王鉤得兒都很高興家里來了一個大哥哥。雖然他白天都要去和叔叔嬸嬸一起勞動,但休息時間我們就多了一個伴兒。他的臥室在叔叔嬸嬸的隔壁,嬸嬸在那里幫他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問道:“李亞寒是哪兒的人?”“江蘇人?!?/br>我微微有些驚訝,嬸嬸又問道:“江蘇哪里呀?”“連云區?!?/br>這個回答真是讓我吃了一驚,王鉤得兒卻沒甚麼反應,我估計他都記不住我們的故鄉,“連云港”。我睜大了眼睛看著李亞寒,連云港和連云區的關系就好比青島和黃島的關系。我一直愣在那里,嬸嬸似乎沒注意聽,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喲,那你們仨都是老鄉??!”說著就指了指我和王鉤得兒。我張開的嘴這才閉起來,李亞寒看了看我們,沒甚麼表情。真差勁,我心想,這人只有進門的那一刻看了看我們,簡直不把我們當回事兒嘛。如果是李言笑,這時候肯定就會笑一笑。不過,李亞寒的出現立即勾起了我對家鄉的思念,這種思念如此強烈,就像一場激烈的山火,怎樣也壓不下去。其實它一直如此,從未改變,只不過此時是一九六八年,我都要過九歲生日了,被我壓在深處的記憶已經兩年之久了。李亞寒來到后的第二天,李言笑就問我:“你們家是不是來人了?”“是啊?!?/br>他把手擱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他是甚麼意思,李言笑有他自己一套獨特的表達方式。反正一個客人來了,我該上學還是上學,該彈琴還是彈琴,生活沒有被完全打亂。但我覺得李言笑心里是不高興的。我一直堅持給家里寫信,盡管從來沒有回音。李亞寒來了之后,我寫信更加頻繁,幾乎一個月兩封信。如果有不會的字,我也懶得查字典,也懶得去找李言笑,就問問李亞寒。總之這樣一來,我和李言笑相處的時間多多少少都縮減了一些,李言笑是個內心很敏感的人,他一定察覺到了。何況他還那麼大少爺脾氣,可受不得冷落,那在他看來類似于被打臉。于是,我故意在李言笑家待的時間多一些,和李亞寒聊天的時候,也都是晚上睡覺前。那時候,李言笑總不會來找我罷。李亞寒在我們家住了好幾個禮拜后,我們才漸漸熟絡起來。他成天一副神游物外的樣子,有種讀書人的呆滯麻木。其實我想,他這個人很不會來事,就是說辦事、和別人交往都很不靠譜。我們聊天的唯一話題,就是家鄉。李亞寒是來青島讀高中的,一家子也都在這邊,連云區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他童年生活的地方。我們聊連云區,聊連云港,怎麼聊也聊不完。我才剛剛九歲,離我和李言笑約定的十二歲,還有三年。三年我要怎麼過?我經??吹嚼顏喓笇懽?,我問他在干甚麼,他說將來想當作家。我在暗地里撇撇嘴表示一絲不屑,我覺得他身上缺少一種熱情和韌勁兒。有一天周末,我和王鉤得兒、妞兒一起出去閑逛,就看見一口井里泡著一團東西。王鉤得兒去看了一眼,“嘖”了一聲。我們也湊過去一看,我的腦袋一下子就“嗡”的一聲,好像要暈倒的感覺。王鉤得兒趕忙扶住我,省得讓我掉進井里去。那一團東西,明明就是一個小嬰兒的尸體——臍帶都沒剪掉,應該是誰家被拋棄的私生子,要不就是有殘疾,或者是個被嫌棄的女孩子。尸體應該泡在那里挺長時間了,都被泡浮腫了,又白又透明的好像是氣球吹起來的。我真佩服王鉤得兒和妞兒,就算是妞兒,都沒有表現出害怕,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妞兒還說了一句:“這是甚麼味兒?”我一聽,頭又一陣暈,只覺得惡心至極,下意識捂住鼻子就往旁邊跑。我靠在路邊的樹上,不停地干嘔,滿眼都是那嬰兒被泡浮腫的身體。其實我承認自己從小是挺膽小的,雖然不信鬼,但見不得死傷,而且有些暈血。上次李言笑頭被打破,我就差點兒沒暈過去。以前在連云港的時候,我們的鎮子里出了一起車禍,一輛大卡車把一個四歲小女孩碾在了下面,我跟隨別人一起去看,只看到一團白、黃、紅相交的顏色,仔細一看,不覺哎呀一聲,那不是——腦漿都出來了?當時我嚇得魂飛魄散,兩三天魂兒都找不到,最后是喝了觀音土沖的水才奇跡般地好過來。孩子不值錢,每一家幾乎都要三四個,只要都能吃飽肚子,就是謝天謝地的事情,哪里管甚麼教育。孩子得病死掉,家長也不會太傷心,每天去生產隊回來,點一下孩子沒少,就萬事大吉了。所以這里出現一具嬰兒的尸體,一點也不奇怪。王鉤得兒和妞兒就撿起石頭磚塊,往井里扔去砸那小嬰兒,一下子井里就傳來奇怪的拍打聲。我無法繼續想象了,不知道他們的心腸是不是鐵石做的。我捂住嘴,差點要嘔吐起來,就往家里跑。王鉤得兒還在后面喊:“你怎麼這麼膽兒小,你應該練膽兒!”轉眼間,就來了一個練膽兒的機會,前兩天,李家莊中學出了一件大事。我有生之年來頭一次看到了救護車,因為李家莊規模很大,所以也有一個李家莊醫院,里面有救護車。醫院比衛生所規模就大多了,離我們學校也不遠。李言笑他們那個年級,也就是初三,課間的時候有兩個男生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吵起來了,然后越吵越兇,最后發展成打架,其中一個男生頭腦一熱拿出水果刀,一下扎進了另一個男生的胸口,正中心臟的位置。那個男生當即倒地不起,拿刀的男生這才意識到闖了大禍。我雖然學習好,但是每個月起碼得逃學一次。這次我就毫不猶豫地偷偷溜出去,然后前往醫院去看。去醫院的途中要路過我們家,我就叫上了在家待著的李亞寒,我們一起去醫院看。到了醫院,我們偷偷地翻墻過去,來到醫院后院的一間小屋子,那里是停尸間,法醫正在那里解剖傷口。小屋子里只亮著一盞燈,我們偷偷探著腦袋張望著,法醫在里面解剖。解剖,應該是很嚇人的事兒,但是我也沒看見甚麼呀?我就覺得,自己的膽量是不是已經練成了?過了好一會兒,我的腿都麻木了,法醫突然站了起來,端著一盆水往門口走去。我們倆迅速側身,躲到小屋子的側面去。法醫沒有看見我們,把盆里的東西“嘩啦”一聲潑灑到小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