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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姿態顯得很沒有說服力。但我也只能慣著他:“沒事,都怪羌人那蹩腳郎中不中用,呆會兒請咱們自己靠譜的大夫開幾副藥吃吃就好了。給一同出來的諸位大人也都看看……”“陛下,”外頭一人低聲道,“青州府諸位大人恭候多時了?!?/br>“知道了?!被手对捯敉蝗灰焕?,一面拉我起身,抓起件厚袍子往我身上裹,“讓他們再等一會。十四,我扶你?!?/br>“別,”我忙推拒,“忙你的去,我先找大夫抓藥吃,完了去找你?!?/br>下了馬車,只見雪色與月色皎然相映,天地一片清寒。迎面峰巒如聚,似戈似戟,蒼茫古道邊的驛館渺小而破敗,統共三大間巴掌大的屋子,一間擠滿了大大小小聞詢敢來迎接昔日舊主兼今朝新君的良州地方官,一間聚集著李明崇錢眼子等剛死里逃生出來的小可憐,最后一間倒是松快,門里門外只立了幾個侍從,老熟人太醫院掌院李愈提著個藥箱上前迎我:“老臣拜見陛……上皇!拜見陛下?!?/br>我連忙扶起他:“你還活著,太好了?!?/br>皇侄替我系下巴上的帽帶:“那我就在隔壁,哪里不舒服隨時叫我?!?/br>“行啦,就幾步路,戴什么帽子?!睙o數雙眼睛盯著,我揪起李愈拔腿就跑。但似乎“跑”不大起來。李愈一臉膽戰心驚,藥箱一甩雙手扶我。等到進屋,李大夫幾乎要“肝膽俱裂”了:“陛下!您這……怎么會……”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別叫我陛下了。但在這事上你得先聽我的,多少藥我都吃,真什么樣你不能瞞著我,不過糟心的話,就別再到隔壁那位面前說了?!?/br>李愈涕泗橫流地磕了一個頭:“微臣,定當盡心竭力!”我被李大夫這一番搞得很是心慌,從來自問是慷慨灑脫之人,再沒有比現在更貪生怕死過。下巴上似乎還有皇侄指尖不經意觸碰時留下的余溫,眼睛不由自主又往隔壁那面墻上瞅。隔音不好,只聽有個大嗓門道:“活人花錢贖回來也就算了,死人哪來銀子去贖?羌人打進關時,是他們一潰千里,最后京都也沒保??!鄭氏無人,是陛下您在流州九死一生掙來今日片刻喘息,大興不是一家一姓的大興,西州趙朔衛裴等人竟還不顧大局擁那婦孺之輩與您作對!陛下不計功過恩仇,親會朱勒,百般周旋,好容易贖回他們,他們又是怎么評說陛下的?”不知道隔壁的隔壁有沒有聽見這番話。靜默良久,只聽皇侄淡淡開口:“說完了嗎?說完了下一個?!?/br>沒有人說話。“要是都說完了……”皇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故意壓低的意思,但在所有人都屏息豎耳之時,仍能聽得十分清晰,“周義、王鐸,與各自副署官交換身上魚符。黃忠即刻起廢除軍籍,部下劃歸宋非將軍的新兵營。至于張府尹,你本為京官,當初上皇因故需要調李明崇回京,才左挑右選,從半丈長的名單中圈出一個你來,原對你寄予厚望,如今看來,你并不值得他那幾晚的挑燈琢磨?!?/br>呃,我竟然還任命過這么一個白眼狼。“諸位,你們有人覺得,北關失守、京都淪陷、五州被奪,是諸軍戰之不利。那么易地而處,你們覺得自己就強過他們嗎?”皇侄正經起來像換了個人,雖不聲色俱厲,但不疾不徐,一字一頓都頗具威嚴,“良州,不過得了個‘地利’??扇魺o北路諸軍浴血奮戰,若非京都守軍死抗到底,就良州這幾座破山,你們以為能擋住北羌三騎嗎?”那白眼狼張府尹——也便是先前的大嗓門,大概聽話音不妙,嚇得了尿褲子:“臣,臣不是這個意思,陛……陛下……”皇侄似乎并不想聽他說話:“那些將士頭也不回地沖上沙場時,想必心里不曾有過一絲遲疑。死戰時慷慨無怨,但不想黃泉路卻走得如此心寒。他們拼死守下的,不過是這么一群,只會蠅營狗茍的廢物?!?/br>……我幾乎可以聽見廢物們緊張地吞咽唾沫的聲音。皇侄這皇帝當的,真是比我嚴格多了。“你們有人見我在南稱帝,動了心思,在北軍過境時竟要求趙朔將軍將其兵權交歸平安營,強取了他的兵符,讓他孤零零一人走到西州見太后娘娘與太侄孫殿下,”皇侄冷笑了一聲,繼續道,“趙將軍曾為上皇伴讀,朕知道你們想干什么??墒勤w將軍見到朕時,并未提及你們動的那番手腳,及至他親自持節出使,見到被畜生啃得只剩頭骨的祖父,也沒有開口要求朝廷拿出一枚銅錢贖人?!?/br>第57章咱姐三間屋里里外外大幾百人,一時都不敢喘氣兒,滿耳只剩下馬兒哼哧哼哧啃草根和驛館外那只看門大黃興奮的汪汪聲。良久,皇侄又道:“兵敗不算什么,勝敗乃兵家之常。但人心若敗,千萬里河山,也不過是一片荒土。行了,張德因,官印留下,為上皇積德,今日權當放生,滾罷?!?/br>……原來,皇侄這么可怕的嗎。李愈一面開藥方一面跟著我偷聽,大概也被隔壁的氣氛震撼到了,收筆垂淚,痛聲道:“老臣聽說,薛相父子都已殉難,羽林衛統領姜鯨在護送臣等從鴻都府后頭的夢曉園密道逃出京都后,又調頭回去,也戰死在了城門外,臣等是無能之人,不與您共生死,反茍全千里之外,見昔日同僚忠義紛紛罹難,實在……不想連趙閣老也……還被……”我扒拉著案頭油燈里的一截燈芯:“別哭啦大夫,你再哭,待會兒那位看見,會以為我活不長了的?!?/br>李愈據說年輕時當過軍醫,跟的還是薛岱麾下,曾經挨過刀子,一雙枯瘦的手上橫亙刀疤,好在未傷筋骨,拿方抓藥時倒還算利落,但抹起眼淚來就顯得格外笨拙。他一邊笨拙地擦眼淚,一邊道:“老臣在流州有一處老宅,買了還可得些銀錢,愿能奉上,換我袍澤尸骨?!?/br>唉,我被他哭得難受,病沒看好,心態反而要崩了,便不想再理他。又聽隔壁一女聲冷冷道道:“流州府軍藏拙多年,為的便是今日,府尹和府軍統領的確是罪逆之后,但若非他們關鍵時候相助,如今在這里和你們說話的就不知道是誰了,諸位大人的性命怕是也留不到明日。諸位欲自己躋身南朝要樞,將流州官與我道中人支往別處,恐怕是癡心妄想?!?/br>是姜平容。緊接著魏淹留溫聲煦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