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章

衛榮平日在小餐館里打工，每周一天的輪休就去碼頭上卸貨。

日暮時分，夕陽如血，燒紅了天邊大片的云彩。衛榮前額稍長的劉海兒被汗濕了，微微泛黃的白色背心也貼在身上，他瞇起眼，數好今天剛賺的票子，塞進口袋里。

輪船汽笛的嗡嗡聲中傳來了小孩兒的叫嚷，碼頭邊，一個瘦小的男孩被四五個高他半頭的男孩圍在中間，不知說了些什么，男孩突然跳起給了其中最高最壯的男孩一拳，接著，他就被群毆了。男孩起初還能還擊兩下，不多一會，就只能被動的承受拳打腳踢。衛榮看見了，本想直接路過，卻多瞟了兩眼，發現中間被圍毆的小孩兒是他打工店里老板娘的孩子。他猶豫了兩秒鐘，上前制止了這場群毆，將施豐聲拎了出來，擋在身后。

“你誰啊你？多管閑事！”其中看上去像老大的孩子質問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我是他哥，”衛榮將手放在施豐聲雞窩般的頭上，“給你們三秒鐘消失，不然我就出手打小孩了?！毙l榮挑了挑眉，開始報數，“一，二……”

“先撤！施瘋狗你給我等著！改天再收拾你！”小胖孩一揮手，其余的小孩跟著他跑走了。

衛榮低頭看了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施豐聲，“哎，小孩兒，你怎么惹他們了？”

“他們說我偷東西！我沒偷！他們這是誣陷！”施豐聲很是氣憤。

“所以你就打架??？這些小孩兒看著大你幾歲吧，能贏么？”

“我才是最大的！”

“……你們都幾歲??？”

“都是八歲！但我早出生幾個月！”

“……”你看著撐死六歲，怪不得被打。衛榮心里想了想，但沒把話說出口，也許是懶得和小屁孩兒多費口舌。

“你剛才為啥說你是我哥??？”施豐聲好似才反應過來。

“那下次我說我是警察?！毙l榮頭也沒回，往前走。

“還有下次啊……？那……”施豐聲小跑著跟在他身后，手篡著有些臟了的衣角。

“沒有下次，這次是我恰好碰見了，心情好，才救了你。下次就算撞見了，我心情不好，就當沒看見?！毙l榮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孩兒，冷若冰霜的面龐還帶著些許稚氣，“你聽好了，打群架，你一個打五個是不可能的，就是要逮著一個，往死里揍。別期待著有人來救你，男子漢就是要自己救自己，聽明白了嗎？”

施豐聲張著嘴巴，有些懵似的，而后又重重點了兩下頭。

衛榮繼續向前走去，施豐聲還是小跑著跟在他身后。夕陽西下，將一大一小兩個影子拉得很長。

七月流火，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衛榮快開學了。

“小榮，是這樣的，你的資助人陳先生已經有半年聯系不上了，你這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可能……”福利院的李老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衛榮微微皺眉，猶豫后道：“我自己交吧，我一直在打工，能付上學費?！?/br>
李老師聽聞此言，松了一口氣，望向衛榮的眼神，既是心疼，又是無可奈何?！瓣愊壬罱赡苁巧馍铣隽耸裁匆馔?，他資助你這么多年，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的，小榮你放心，陳先生一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聯系你?！?/br>
“好的，勞李老師費心了?！?/br>
“沒關系，這都是老師應該做的，老師看著你長大，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李老師一邊語重心長的嘆道，一邊拍了拍衛榮的肩膀。

衛榮不著痕跡的后退了兩步?！澳抢蠋熚揖拖茸吡?，下午學校要報道?！闭f著，衛榮向老師鞠了半躬，退了出去。

由于衛榮打工的小餐館可以包吃包住，衛榮這兩個月就一直住在餐館二樓的雜物間里。

此時，雜物間里，狹小的窗戶投下來一束光柱，細碎的塵埃在光芒里上下浮動。

衛榮從枕套里摸出一捆用橡皮筋扎起的錢，這是他這兩月在小餐館打工和在碼頭卸貨的收入。他把橡皮筋拆掉，數了幾張，裝進口袋，把剩下的幾張鈔票裝進書包的夾層里。

他走下樓，迎面撞上餐館老板娘、施豐聲的母親周春秀。

“小榮下午去學校報道啦？這倆月辛苦你了?！敝艽盒阈Φ?，眼角漫出幾道笑紋，讓人莫名覺得溫暖。

“那個，秀姨，”衛榮一下站直了，顯得有些拘謹，“我能不能開學后也來這里打工？我平時一放學就可以過來，周末也有兩天時間。我……”衛榮還沒組織好語言般，有些窘迫。

周春秀聽聞有些驚訝，她是知道衛榮的情況的，衛榮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得到一位老板資助才能在較好的私立中學讀書，據說老板是會資助到他大學畢業的，衛榮只是暑假出來打工，他下學期就高三了，卻提出要繼續打工的請求，難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周春秀關切地詢問衛榮原因。

衛榮想了想，如實說了。

“那你的學業不會受到影響嗎？那如果你的資助人一直……你今后怎么辦？”周春秀憂慮道。

“沒關系的，我想考的學校分數線不高，就師范類大學，就讀期間有補助，畢業可以直接分配工作?！?/br>
“那……好吧。那你開學后就晚上和周末上班吧，工資也會有些調整，你看這樣行嗎？”

“沒問題的，謝謝秀姨。謝謝?！?/br>
周春秀看著衛榮走下樓梯的背影，寬大的校服洗的發黃了，像個麻袋一樣套在少年纖細的骨架上。她看著，眉頭漸漸擰緊，又忽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衛榮開學已經一個月了。晚飯時間過后，高三的學生們都陸陸續續回到班里，準備上晚自習，衛榮卻出現在了街角“海鮮炒飯”的門口，風卷殘云般扒完了晚飯，開始工作。

晚上九點半。店里的客人都離開了，衛榮正在擦桌子，周春秀正準備拉下卷閘門，這時有個中年男人走進店里，他穿了一身蹩腳西裝，一邊襯衫塞在褲腰里，一邊襯衫拽了出來，比西服外套還長，頭發蓬亂，醉熏熏的，喝得滿臉通紅。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準備打烊了?！敝艽盒憧蜌獾?。

“臭娘們，”醉漢的話音剛落，一巴掌已經甩到了周春秀臉上，周春秀猝不及防，坐到了地上?！斑€想管住老子？做你媽的夢！”醉漢一邊說，一邊往地上啐了一口。

衛榮還來不及有反應，只見一道小旋風閃進了店里，施豐聲不知從哪里揀來一塊木條，“嘿呀”一聲拍在了醉漢背后，木條卻應聲斷裂，“不許你欺負我mama！”

“我.cao，哪來的死小孩，”醉漢回身，抬起胳膊就要往施豐聲頭上掄，施豐聲能感到近在咫尺的風聲，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縮了縮脖子，預想中的重擊卻沒有落到頭上，一只手穩穩架住了醉漢的胳膊，隨著周春秀一聲驚呼，衛榮以一記漂亮的過肩摔將醉漢甩到了大街上。

正當醉漢在地上蜷縮著呼痛時，衛榮一手拎起他的衣領，將他拖進了對面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