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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未著官袍,卻裹著條羊皮毛氈子,面上盡是血污,頭上纏著布帶,還在滲血,身體看著似已是僵硬。 明德納只覺著身形眼熟,抖著手用袖子抹開他臉上的血跡,歡喜至極,“是我們家的少爺!” 跟過來的老喇嘛趴在何圖華胸口,聽了半會,“——還——還活著!來人,快燒水——” 明納德又驚又喜,“還……還活著?”跳起來直叫,“大夫——”暗自慶幸因著怕路上又遇上準噶爾人突襲,特意帶著的隨軍大夫以防受傷無人料理。 隨軍大夫連忙走上前來,一邊看探何圖華的傷勢,一邊道:“頭上被冰塊砸傷,傷勢頗重。好在凍傷還不重,趕緊送回西寧去治傷——” 土溝里的軍士一個接一個爬了上來,帶上來種種雜物,有火折子、燃盡的衣物角料、拆碎的藤夾木箱以及刀具,“有一頭死驢——”旁邊的紅衣老喇嘛上前細看著吃了大半的驢骨架,極是驚異,“這是馱行李的驢,必是和這位大人一起陷下去的,難怪冰塌都過了一月,竟還有存活——” 明納德正指使人抬著何圖華上了停候在一邊的馬車,一聽得這話,想起出京時十三阿哥讓他順道尋找北河河總尸骨的交待,正要吩咐下頭的人再尋一尋,土溝里又傳來了兵士們的叫喊聲,“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明納德轉頭大叫,“拉上來看看,是不是北河河總大人?!?/br> 遠遠的,黃河水轟鳴雷響,奔涌不絕。 第十五章 漕船上的蓮香-葫蘆湖里的蕊兒 江蘇淮安,太陽半浮在漕河之中,河面上漂浮著鱗鱗的。 近晚的風已是涼了些許,漕連府葫蘆湖里的蓮花兒隨風搖曳著。 連大河在抱廈里向比兒交了帳冊,走了出來。他伸手招過連大船,低聲道:“過幾日,我要去京城里辦差,我不在的時候,你事事小心,大小姐可不是個能糊弄過的?!?/br> 連大船連忙應了,“大河哥,你放心,不會出差子的?!毕肓讼肭穆暤溃骸按蠛痈?,你是去京城接夫人么?” 連大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單是這事兒,還有四爺派下來的差事?!边B大船一時恍然,“按說,姓崔的當初膽子也太大了些,為了除去大當家,竟然把四爺當槍使,也難怪四爺放不過他?!庇謸鷳n道:“大河哥,他可不是個好擺布的,要不,我和你一塊兒去?!?/br> 連大河微微一,“他如今也疏忽了,在京城和天津來來去去的,總能被尋到空子的。你不用擔心?!?/br> 葫蘆湖西面的蓮香院忽然有了動靜,連大河和連大船轉頭看去,卻是桂姐兒被丫頭媳婦簇擁著從蓮香院里出來了。 連大河心中惑,蓮、桂兩位姨娘這兩年水火不容,現下為何又這般上門來探。連大船卻嘖嘖道:“她倒是轉得快,眼見著內事兒由大小姐掌住了,便想息事寧人罷。 ” 連大河聽得似有些道,便也拋開。他又看了看抱廈連大船道:“呆會半葉出來問問她蓮姨奶奶寫了信沒有。大當家一直等著呢?!?/br> 連船站在抱廈前。等了半個時辰。眼見著晚膳地時辰快到了。仍是沒見半葉出來。他終不是耐煩。躲在樹下打了唿哨。 不一兒。一個大丫頭從里邊走了出來。四處看著。 她約是十五六歲。眉目如畫。嬌俏常身上拱碧蘭單衫兒淡雅可人。白綾綢裙子清清爽爽。雙腕上一對纏絲芙蓉玉鐲子。頭上地珍珠金釵兒閃閃發亮是半葉。 連大船又打了個唿哨。半葉看了過來。 半葉走得近前了他一眼?!澳阌侄銘?。叫大河哥看見了。你小心著?!弊焐想m是厲害。卻臉上帶笑。 她提著白綢裙子。偷偷兒和連大船溜到了假山后地背人處“什么事兒??煺f還得去侍候大小姐?!?/br> 連大船嘻嘻笑著,拉著她并肩兒坐在草地上。半葉一邊嘀咕著“仔細我這裙子沾上了草根兒?!币贿叞ぶ讼聛?。 連大船小聲道:“怎么樣?你和蓮姨奶奶說那事兒了?怎的兩三天了還沒有動靜?大當家可是等著她寫信請夫人來淮安呢?!?/br> 半葉聽得他問,臉上便黯淡了些。她嘆了口氣精打采地道:“我能不說么,盼了多少年了——” 連大船聽得她話里有話,瞅了她一眼,用肩膀撞了撞她,“瞧不出,咱們在淮安大街上一塊兒討飯時,我愣是沒瞧出你的心眼多,你啥時候知道的,我可從沒和你說過,大河哥——更不會說?!?/br> 半葉微一猶豫,連大船又推她道:“這事兒都快定下來了,你還瞞什么,和我說說?!?/br> 半葉啐了他一口,“我還不明白你?你打小就是個嘴碎的?!眳s也不再遲,壓低了聲音,:“娶蓮姨奶奶進門那年,云夫人不是和她一塊兒來cao辦婚事?蓮姨奶奶是她跟前出來的人,為了她的體面,大當家不是讓把東廂房重整,叫了人開工 連大船點了點頭,疑惑道:“你從這事兒上就看明白了看著這半半的,也是為著陳大人的體面——” 半葉悄悄兒在連大船耳邊道:“那一日夫人喝醉了酒,歇在卷棚里,云夫人因著云老爺中暑,先走了,我在二當家房里。那時節,大當家就去了卷棚里——” 連大船驚得目瞪口呆,“你是說,他們倆早就——”拼命搖著頭,“不可能,絕不可能,我眼睛沒瞎,要是早上手了——” 半葉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嗔怒道:“你急什么!我話還沒完,不想聽就算了!” 連大船亦怒了,“你怎么停在半路上,打小兒結巴的毛病不是好了么,我聽得急死了!” 半葉氣得直咬牙,拿他沒法,只得說道:“我從二當家房里回卷棚,就見著房里各處有些不對,似是有人來過。夫人床上的左邊帳幕被卷了起來,衣衫兒也有些亂,我原是想著我眼錯了——直到我看到床腳上的扇子——我分明記得是放在外頭屋子里的東坡椅上的!”半葉咬著唇,“我挨個想了,除了大當家不會有人得空兒。我再算了算時辰,必是不會怎樣,我就趁著夫人醉著,把扇子收了起來,將各處打理妥當,打那日起,我時時留心,也就看明白了——” 連大船聽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咋了半會舌,方道:“不管當初怎么樣,如今總算也是要如愿了。京城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只要夫人接了信點了頭,不過是轉眼的事。蓮姨奶奶可寫了信 半葉搖了搖頭,“沒有喚我過去取信。我如今被爺差給了大小姐,也知曉情形,只是她前幾日身子一直不好,時時吃不下飯——”半葉嘆了口氣,“她和夫人情份好,她一聽到陳大人死在黃河源,她臉色兒就灰了。后來我勸她寫信請夫人來淮安,也好照應一二。她只點了點頭,再沒出聲?!庇謶c幸道:“好在那年陳大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