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熱。

他推開了門，明亮的感覺自門內傳過來，細小的碎屑在陽光下緩慢地浮動，那人正背對著窗戶，身形輪廓在午后的陽光中變得柔和溫暖。卜辛看不清他露出怎樣的表情，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卜辛一步一步地走過去，看著那雙陌生的眼睛一點點流露出他熟悉的光彩。

沒錯，這就是衛嵐。

“你、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嗎？”衛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要看著卜辛卻又硬是移開了視線。

“是有事，很重要的事，”這么說著的卜辛又向前走了一步。

衛嵐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扭開了頭，但臉上卻有些泛紅：“什么？”

卜辛見他這樣，不再逼迫，繼而道：“你是誰？”

“衛、維斯特?！毙l嵐也開始嘗試著平復心情。

“嗯？”卜辛笑了，“如果你是維斯特，看到我不該是這種反應??？”

衛嵐愣了愣，心知失策，想要重新裝作那個沒有恢復記憶的維斯特，卻又無論如何都不能擺出維斯特的姿態，一時沒了主意，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抱住了卜辛，緊緊地。

這次輪到卜辛傻眼了，這人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以前就總是出其不意地抱過來或者親……啊，不能想了，越想越慌亂，他還要繼續呢。

“現在抱過來有點晚了哦，”雖然故作鎮定，但卜辛的聲音還是帶著些許顫音的，“不過很抱歉，我也晚了太久了……”

雖然不知卜辛要繼續說什么，但衛嵐直覺覺得接下來他要說的，會是非常重要的話。

“說好三年后給你答復的，沒想到拖了這么久?！?/br>
話音未落，卜辛就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臂猛然發力，狠狠箍住了自己。不過這個反應也不奇怪，畢竟他說著這么具有沖擊性的話……說實話，當年他和衛嵐分手時，雖說是他提出了這個時限，但他根本就沒想著自己會活到給出答復的那一天，卜辛那時只想著，自己若是死了，要怎么讓衛嵐能告別過去繼續好好生活下去。

可現在他活著，而且還要活很久，那無論是誰來要，他也不會將衛嵐讓出去。

“你沒失憶……為什么？這不行……我帶你去找吳理……”衛嵐已經慌了，強烈的感情和理智來回搏斗，他放下了環著卜辛的手臂，換為牽手，毅然決然地拉著卜辛走向門的方向。

卜辛一側身，率先擋在了門的前方：“我不會丟掉記憶的?！?/br>
被阻攔的衛嵐努力壓抑著怒氣，脖子上的肌rou都繃緊：“不行，你的身體……”

卜辛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我現在很好，前所未有地好，如果找回的記憶對我有什么害處，那我為什么還能好好地站在這里？你太擔心我了?！?/br>
“我研究了很多年，已經確定你不是人類，你是……執念的集合體，和我在一起的記憶對你有害無益！”衛嵐握緊了雙手，低低的聲音更像是對自己的一種警告。

卜辛做了一個深呼吸，開口說道：

“我不只想起了我和你的回憶，還想起了在我成為卜辛之前的回憶，在我誕生之初，就遇見過空間魔女一族，他們告訴我，我還不完整，并不能作為一個完整的靈魂存在，就算再世為人，最后可能也沒有好結局，但我還是沒有放棄?！?/br>
“就這樣，帶著缺陷，我作為卜辛來到了這個世界。所幸我沒有出現什么疾病，只是在別的方面有些問題。我雖然活著，但卻始終覺得缺些什么，無論是父母還是好友或者別的什么，都無法填充這種缺失感。其實那感覺也不是很明顯，時間久了，習慣了，也不覺得怎么樣，可自從遇見了你之后，那種缺失感就變弱了。隨著時間的增加，缺失感漸漸消失了?！?/br>
“我那時候只知道自己是卜辛，全然忘記了之前的那些執念，忘了遇見空間魔女的事，所以根本不知道這缺失感緣何而起又為什么消失，只是覺得我無法和你分離?！?/br>
“假設我僅是靠著執念活著，或許可以解釋當初的我為什么會漸漸衰弱，因為那時我忘了執念，只是幸?？鞓返睾湍阋黄鹕?，自然會日漸孱弱?？扇绱苏f來，在實踐任務中又一次經歷過去的我，應當多了許多執念，該是無比健康才對，可我為什么又會昏厥一周呢？”

說著說著，卜辛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如今想來，我卻明白了這究竟是為什么——”

“我確實誕生于怨念之中，也許我曾經全靠執念活著，可讓我真正變成人的，是和你一起創造的那些回憶??！”

聽到這些，衛嵐已然說不出話，他看著卜辛，眼中有千言萬語，最后都化作冬末消融的冰水，淺淺地打濕了眼眶。卜辛走上前，捧住衛嵐的臉，衛嵐立刻將雙手覆在卜辛的手背上，他的手心發燙，足以熨平心靈的溫度仿佛有魔法一般傳遍了卜辛全身。

“如果那個約定還可以生效的話，我想繼續和你在一起，可以嗎？”

“……可以?！?/br>
衛嵐看著卜辛的眼睛，只覺得那些找不清緣由的高興與難過一起裹住了他，他一生所求忽而全都落到了他的眼前，明明他設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也想象過自己會如何面對這樣的場景，可一切真實地發生在眼前的時候，就算之前想再多遍，也通通不管用了。

他好似白活了這么多年，無論是心智還是感情，都一下子就回到了卜辛沒出事之前那一年，千鈞的憂愁全部消失只用一瞬，歡喜悲傷都變得輕巧起來，他開口說話，語氣中帶著他自己都沒預料到的委屈：“你超時太久了……”

“那我就用我剩下的時間去盡力補償吧?！?/br>
卜辛踮起腳，在衛嵐的鼻頭輕輕親了一下，隨即露出了全然安心的笑意。

衛嵐的眼淚終于溢滿而出，一顆一顆落到卜辛的臉上。

再沒有什么能夠分開他們，再也沒有。他知道，自己終于得償所愿了。

都說愛情使人盲目，這兩人確實開始眼瞎了，眼里只有彼此，完全沒注意到扒在門縫外聽到全部對話的吳理以及她的下屬。

吳理又感動得紅了眼眶，想避免失態，又想繼續聽，心情矛盾地占據了最有利地勢，而其他人就單純得多了，皆是抱著對發明出穿越機器的超厲害的祖師爺的八卦的究極興趣在聽，狗糧吃得超級歡喜，聽了還想聽，甚至有人試圖開始錄音。

“自覺點，別錄音，小心祖師爺直接把你發配到原始人世界去！”

“行吧行吧，我關了就是了……”

學校里，倒霉的吳斂被吳由逮個正著，吳由氣得夠嗆，把吳斂五花大綁后直接扔進了她在校醫院的根據地，主任見到這一幕，卻是有些欣慰：“你終于長大了，知道綁男人回來了……”

“不是??！”吳由氣上加氣，幾乎要氣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