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9
卻瞧不見謝容。他眉眼彎彎地催我再飲一杯,我含笑應好,抬手舉杯,連同那杯中殘影一道飲盡。也不知這酒是不是釀過了頭,有些發苦。一壇飲畢,諸事訴盡。西邊連最后一絲余暉也落了個干干凈凈。謝容坐在我身側,道:“可惜今夜無星。不然,倒能與你再放一回燈?!?/br>我笑著側目去看他:“這燈豈非是明年之約,難道你打算……”爽約兩個字還滾在喉嚨口,笑意已僵在臉上。“……”我扯了扯嘴角,“謝容?”他嗯了一聲,微笑著看著我。然后我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第60章菩提無憂(八)如果謝容在,他一定會說,爽約這種事,自然不是他的風格,可不要胡說八道。是的。他一定會這樣說。而他方才說這些話時的模樣還在我臉前,生動地仿佛下一秒就能去劈個天來證實他所言非虛。可是如今,謝容卻不在。天上沒有星星,地上卻有。他就在我眼前,生生化成了點點星光。一句話問出口,卻無人應答。握著的杯中,一滴殘酒也無,我怔了半晌。只覺得天大地大,竟從未如此孤寂過。就好像這里從來只有我一個人,方才的巧笑宴宴,皆是虛妄空談。若非旁邊還滾了一只空杯子,倒真像大夢一場。紅天黑地之中,唯一的那棵通翠高樹自根部起逸出點點仙靈,一圈一圈擴散開來,滋養了這塊干涸的土地,驅散了久久不得輪回的怨靈。天上暗云逐漸散去,果然像謝容說的,有一大片星河。我手心攥著那只空酒杯,任星河在頭頂鋪盞,喃喃道:“謝容。星星出來了?!?/br>你才要看的,怎么不瞧上一眼?卻并沒有人回答。我曾問過天權,紀鳳來不在了,你確實能放下么。他回答我說,放不下。隨后我便瞧他孤身一人坐在青屏峰中,眼看著掌下枯草泛出生機,流水細細潺潺,一切的一切逐漸恢復成他從前生活過的模樣,面上神情不知該如何形容。待最后一朵花都綻放開來,天權說:“帝君,你可知什么叫錐心之痛么?”我有心安慰,但是因為沒有體會過,所以也無法回答。他倒是沒有在意,只站起身來,揉散了掌心那朵花,撣盡細細的花蕊,回頭與我微笑:“但愿你永遠不要知道罷?!?/br>如今我倒想問問他,是否現下這種感受,便叫作錐心之痛。令人恨不得在這天地間長嘯幾聲化作天地塵埃的好。“謝容……”“謝容……”“謝容?。?!”想我孤身尋人而來,又失人而去,不可謂笑話一場。這通天靈樹原是因謝容靈氣滋養而生得如此之大,如今仙主不在,它失了倚靠,多年靈氣一夜消散,倒是便宜了這些游蕩的魑魅魍魎。魑魅魍魎。哈!我長袖一揮將這最后一點樹靈收攏于袖,怒而奔天。“我就說這人有毛病。非要尋什么仙長?!?/br>“這里的仙長不就是那一位啦?!?/br>“那個魔頭三日前不就身隕了嗎?嚇我一跳,還當他沒死?!?/br>“又瘋了一個?!?/br>周圍的暗靈在竊竊私語,我已充耳不聞。翠鳥說我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我卻覺得我是天下第一蠢笨的,不然不會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奔波來折騰去,盡是令人心傷之事。在蠻荒之地初見謝容時我便覺得不大對,后來愈是與他相處便愈加心驚。待到酒盡人散,才曉得他果真是個幻影。都騙我。竟然都騙我!我心急火撩沖回天上,直奔靈霄殿。天上人多閑,偌大靈霄殿,幾百年也不見有人當值。而今卻兵甲布陣,站滿了熟面孔。威武大將軍站在最前面,我一朵云頭剛按下,他已持長戟迎了上來。我冷笑一聲:“大將軍,好巧?!?/br>他道:“好巧。末將迎帝君歸天?!?/br>“既是相迎,便請速速讓開。我有事要請奏天帝陛下?!?/br>威武大將軍看了一眼我的右手:“帝君提劍而來,滿帶肅殺之意,不像是請奏的模樣。還請收起手中長劍,再行進殿?!?/br>我哈哈笑了幾聲:“既自荒蠻中歸來,難道還如諸位一般一身干凈?我一介文官,竟叫鼎鼎有名的天將怕了?!痹掃@樣說,倒也從善為之,消去手中長劍,負手于身后?!叭绱丝尚??”天帝聲音從殿中傳來:“愛卿讓開,請帝君進殿?!?/br>我看了眼威武大將軍,他這才讓到一側,身后兵甲分出一行道來。我曾有滔天怒火,恨不得燃盡這靈霄萬物。但人已至此,事到如今,竟然不怎么動容了。都說仙本薄情,再深厚的情誼也轉瞬即忘,不知我是否也是如此。不過,這世間仙靈沒有一消便消的,即便是紫薇當年差點燃盡星火,我也借武曲的仙力,硬生生把紫薇拉了回來。如今最多再重復一遍,取我自己的仙格星火,替謝容重塑靈身。而今我先想要問一個人,一樁事。靈霄殿清冷,里頭從來只有一人。老頭子長發長須,自我一千幾百年前見他起,一直都是如此模樣。他身邊還站了一個削瘦的青年,白發披肩,面色肅穆。我只看了他一眼,便無甚興趣移開了視線。天帝道:“怎么。當年是你特地挑中的仙鶴。卻瞧也不瞧啦?!?/br>“臣與菩提子確養有一鶴為友??上Ф嗄昵?,便戰死沙場。之后再未養過?!蔽夷坎恍币?,不顧那青年忽然垂下的眼眸,“能與陛下比肩的,又豈是臣能認識的尋常生靈。不敢高攀?!?/br>老頭子摸著掌下的白玉扶手:“唔。朕看你一身戾氣,是不是有許多話要問?!?/br>“有?!蔽腋纱嗟?,“但現下只想請陛下告訴我,謝容究竟在何處。臣所見者,非他真身,想來情況危急。還請陛下不要隱瞞?,F在施救,尚來得及?!?/br>雖不知謝容為何會忽然作化點點星芒,但思及他先前在宋城時也曾如此,我料想他或許是因分神化身之術用的太久太多,一時承受不住。也許他本體還在此地某處。他又同我在鬧著玩。聞我此言,天帝詫異地看過來。我堅定道:“你要說的我都不想聽。只消告訴我,如何尋得他。我便不再叨擾。不然……”我緊了緊手,“雖不及天將神力,好歹也是一星之主,若要打一打,陛下少說也要頭疼個好幾日。天運如此晦澀,世間國運又何妨亂上一把?!?/br>寶椅上的人砰地一聲摔了案牘:“你這是威脅朕?!?/br>哦?原來這還只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