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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機師死亡所造成的職位空缺,已被人事部快捷高效地填補上了。在這個一切都可以量化量產的數字時代,沒有什么是不可彌補、不可替代的。薛垣嘗試在腦中勾勒那三人的樣貌,卻只有三個身穿制服面目模糊的剪影,與他眼前來來往往的眾多剪影并無不同。如果哪一天他自己死了,留給別人的印象想必也是一樣。唯一關心此事的是事故審查委員會。每一名參與任務的機師都接受了長時間的問話,一遍一遍復述當時的情景,以確定最終的責任人。審查官翻動著材料,注視面前的紅發青年:“羅梭先生,我們經過反復計算確認,調度官遲采蘩小姐給出的TOT是沒有問題的。能否請您解釋一下,您為什么沒有按照TOT投彈?”“……”羅梭緊抿雙唇,垂頭一言不發。自從回來之后他便一直如此,像個關閉的貝殼。已經做完筆錄的技術官們站在走廊里,看著房間內這一幕。有人竊竊低語:“這有什么可調查的,他肯定是當時心慌了唄?!?/br>“或者本來反應就慢吧。果然還是新手菜鳥,素質不行啊?!?/br>秦煥的秘書招呼眾人:“問話結束的人請接著去做精神鑒定?!寥f,你來一下,部長叫你?!彼蜓υ戳斯词持?。薛垣轉身之際,眼角的余光隱約瞥見,房間內的羅梭忽地抬頭,直直向他望了過來。這突如其來的視線令他后背陡然一冷,迅即止步回眸,卻見羅梭仍是剛才那副垂頭不語的模樣。……錯覺嗎?“伊萬!”秘書再次催促。薛垣略一遲疑,邁出了步伐。空調的溫度打得有些低,辦公室內涼颼颼的。“祁漣的身體什么時候可以恢復?”秦煥問道,不住地摸著光禿禿的大腦袋。薛垣很熟悉他的習慣,每當他內心有壓力時,就會做出這個動作。薛垣謹慎地回答:“如果只是接受程序測試的話,他的現在身體狀況也可以吃得消。至于體能方面,可以用類似于機器學習的方式,讓他自我訓練。只要他習慣了腦機結合的模式,進度將會非????!?/br>“好的?!鼻責c頭,“不過要記得,測試之前知會喬伊?!?/br>“是。我會把程序的核心代碼發給他?!?/br>“不光是核心代碼,是全部信息?!鼻責ㄔ凇叭俊眱蓚€字上加了重音,“凡是牽涉到祁漣的都不是小事,我希望你們兩個可以共同決策?!?/br>秦煥竟會主動要求喬伊全面介入?薛垣在心里畫了個問號,臉上波瀾不起:“明白了?!?/br>隔著桌子,薛垣在安娜對面坐下。他們中間放著一臺測謊儀。這場所謂的精神鑒定,其實就是把剛才審查官筆錄下來的內容再以測謊的形式過濾一遍,確保其真實度。與二十一世紀相比,測謊技術沒有太大發展。人類在各個領域的探索進程并不均衡。較之于計算機與人工智能技術的指數爆炸級增長,對心靈與精神的研究卻進展得極其緩慢,幾乎還停滯在上個世紀的水平。人類走進了外太空、創造了人工生命,但依然未曾走進自己的心靈。“你是今天最后一個。把你做掉,我就可以下班了?!卑材瓤吭谝伪成?,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別說得這么可怕嘛?!毖υ鞒鲶@恐的表情。“Killian今天怎么樣了?”安娜去醫院看過好幾次,知道已無大礙,卻仍是放心不下。“我早上走的時候,醫生說他明天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蹦蔷呱眢w的自愈能力,簡直令人咂舌。“對不起,我沒照顧好他?!卑材惹溉坏?。“不是你的錯,是培訓官太混賬?!?/br>“說到那個培訓官……”安娜的語氣里出現了幸災樂禍的成分,而她并不打算在薛垣面前掩飾這一點,“那家伙不知遇到了什么事,給嚇得不輕呢?!?/br>“你怎么知道?”薛垣一挑眉梢。“他剛剛打過電話來,請求心理疏導。不過沒人愿意接待他?!?/br>30G事件發生后,nozuonodie的培訓官日子不好過。停職審查就不必說了,輿論對他怒罵如潮,言辭激烈地指責他是潛藏的末日論者,企圖毀掉人類獲救的唯一希望。因為一出門就會被爛雞蛋糊一臉,他只好待在家里。結果家里所有的可編程電器都詭異地同時陷入癱瘓,供應商們又拒絕上門為他提供人工服務,他就連燒壺開水泡碗面都做不到。明明生活在人群中,卻仿佛被流放到了孤島上,感受著來自世界的惡意,他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萬般無奈之下,他餓著肚子上床睡覺,哪知差點送掉性命——房間里的通風供氧系統和門禁系統也是可編程的。他被窒息感驚醒,手腳并用爬到門口,發現門禁失效,無法打開房門。好在某個薛姓技術官終究沒有那么狠毒。就在他涕淚橫流嚇到失禁的時候,房門突然又打開了。此后他說什么也不肯再踏入自己的房間半步,寧愿臉上開滿雞蛋餅,也堅持要待在公共場所。安娜以玩笑的神態斜覷著薛垣:“這事肯定跟你沒關系,對吧?”她拍了拍桌上的測謊儀,“不要在我面前說謊喲?!?/br>“當然。我可從來都不說謊?!毖υ粗桥_儀器,微微彎起了唇角。這種儀器,他一點兒也不陌生。幼年的他生性頑皮,帶著弟弟到處惹是生非。今天打破了東家的玻璃,明天踏壞了西家的花苗,鄰居們排著隊上門告狀。每當他對那些指控拒不承認、編造各種理由為自己解困時,身為技術官的父親就會把他拎到辦公室,抱出一臺測謊儀。“伊萬,人會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說謊,可是儀器和數據永遠都不說謊?!备赣H莊嚴地說。測謊儀的基本工作原理是這樣的:先要求受試者回答幾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比如受試者的名字、某個物體的顏色等等,取得對方說真話時的生理數值范疇,作為基準值。如果受試者回答其它問題時的生理數值與此不符,就判定其說謊。這種方法精確度很高。人雖然可以控制出口的話語,卻無法控制自己瞬時的生理反應。薛垣因此吃了很多苦頭。父親最恨他說謊,一旦被識破,就必定會被揍得五顏六色五花八門。那時他思考得最多的問題就是:怎么才能騙過那個該死的儀器呢?父親每次會使用哪臺測謊儀是隨機的,不可能提前做手腳,更何況那時的他也沒這個能力。既然對方沒有破綻,那就從自己身上找尋突破口。他冥思苦想了許久。終于,以一個孩子不成熟的智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