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4
替她生造了戶籍是不對,可若當初他沒有這樣做,或許她此生就注定,只能是江湖上那個不知所謂的鬼魅妖女了。 “不對……”月佼揉了揉發燙的眼眶,又從頭開始翻看那,“他既托衛將軍送這書來給我,一定是這里頭有什么法子?!?/br> **** 同熙四十年二月初八,碧玉妝成樹,春風裁柳絲。 寅時,雞鳴平旦,日昳月隱。 紀向真到底是個義氣少年,想著月佼住得遠,出入又無車馬,便早早乘了自家馬車到弦歌巷接她同去應考。 兩人在門口一照面,紀向真就樂不可支道:“我還當你今日要穿‘妖女裝’壯膽呢!” 月佼今日一襲水色素羅武袍,以銀線繡橫竹圖樣的蟹殼青平紋紈長帶束腰,簡潔樸雅中又不失莊嚴鄭重,哪里有半點妖女的影子。 “壯膽自是要的,”月佼笑著上了馬車與他相對而坐,得意地亮出左手手背給他看,“在這兒呢!” 還是那熟悉的金粉朱砂,還是那熟悉的烈焰木蓮。 紀向真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嘲道:“每次都是同樣的圖案,我早就懷疑,你根本就是只會畫這一種吧?” 被戳破短處的月佼拿手指頻頻點著手背那朵花,嘴硬地爭辯道:“你看清楚些,哪里每次都一樣了?!這回可是用銀粉描過邊的!” “對對對,”紀向真邊笑邊敷衍,“十五看燈那晚上,你畫在眉間的還是半朵呢,今日是全乎的整朵,還銀粉描了邊!確實不一樣,千變萬化!了不起了不起?!?/br> 月佼皺起鼻子哼了一聲,自己也跟著笑了。 她心中暗暗想著,待自己將來一切安頓好了以后,也該想法子去學學丹青。 上輩子沒來得及學的事,如今她都想試試;旁人會的東西,她也要會才行。 被紀向真這頓笑鬧過后,月佼原本還有些緊繃的心弦漸趨舒緩,又在腦中將這些日子苦心記下的許多事細細過了一遍。 馬車緩緩停下,車夫道:“小公子,到牌樓了?!?/br> 月佼跟在紀向真后頭下了馬車,落腳站定后,抬眼就瞧見了那威勢莊嚴的牌樓。 這座牌樓距監察司正門約兩三百米,有同熙帝親筆手書的牌匾高懸其上,書曰:文官落轎,武官下馬。 金漆御筆,墨跡蒼蘋。 今日是監察司點招右司員吏,此刻雖天光尚未大亮,牌樓前已停了好些車馬,前來應考的人陸陸續續往里行去。 月佼與紀向真拿好各自的戶籍文牒,跟著應考的人群一步步往前。 **** 監察司歸屬尚書省名下,往年點招的主考官通常由尚書大人或其指定一名侍郎擔任,再由監察司左右兩名司丞協助,以示公允。 “奇怪,只是點招右司員吏,怎么主考竟是帝師?!” 月佼聽到身后有人訝異低語,便悄悄轉頭看去。 見是一位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的姑娘,她便低聲搭話道:“你是說……坐最中間椅子上的那位,是皇帝陛下的……” 那姑娘輕輕點了點頭,也壓低嗓音對她道:“九卿之首,太常卿羅堇南大人,陛下與定王殿下小時都在她庭下受教的?!?/br> 月佼聞言,朝主座上那位一身官袍威儀凜凜的長者投去敬佩的目光。 “別看她都七十好幾的高齡了,照樣耳聰目明;為官剛直廉正,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據說即便是陛下本人,若有什么事做得不對,她也半點不留情面的,可是個厲害人物?!蹦枪媚镅a充道。 “七十高齡了呀……”月佼的目光愈發敬佩了。 就是這樣一位長者,教出了重啟大縉風氣、讓女子能堂堂正正出將入相的同熙帝;教出了領虎狼之師鎮守西、南邊境,以鐵血捍衛山河的定王殿下。 此刻年逾七旬的羅堇南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主座上,腰身挺拔,目光如炬,全無半點龍鐘之態。 看著那位一生風云煊赫,此刻卻威嚴沉穩的帝師,月佼想起自己在書上讀到過的一句話——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霎時,月佼心中有一個聲音輕道,愿我到她那年紀時,也能像她此刻這般模樣。 貴重自持,眉目間卻不以驕橫待人;端肅剛直,心中卻自有是非對錯。 俯仰無愧,坦蕩昭昭。 “嚯,定王世子?!鄙砗竽枪媚镉煮@聲低語。 月佼略踮起腳,目光越過前排候考人的頭頂,看到帝師左右分別立著嚴懷朗及另一名她不認識的官員,還有一個錦袍青年正在帝師面前恭敬行禮,似乎是在賠罪。 “哪一個是定王世子呀?”月佼小聲問道。 定王世子李君年,算是個悲催到讓人哭笑不得的世子。 他上頭還有個雙生的jiejie,正是幾年前與嚴懷朗里應外合滅了奴羯的南軍統帥李維泱。 據說當初在“定王儲位由誰承擔”的問題上,姐弟二人本著公平的準則,在定王與定王妃的見證下—— 抓鬮定乾坤。 不幸抓到儲位的李君年只能咬牙含恨,被迫接下了這可能要當到六十歲的世子之位。 因為定王李崇琰至今仍是一派生龍活虎的氣象,邊關諸事親力親為,這導致年近四旬的李君年仍無事可做,只能頂著世子頭銜領個閑職,在京中富貴悠然,宛如提前安度晚年。 月佼身后那個姑娘小聲道:“就是正在行禮的那位??礃幼邮墙翊蔚膮f考官員?大場面啊?!?/br> 不過是監察司點招員吏,竟離奇地驚動了德高望重的帝師,協考之一還是身份貴重的定王世子,今年這究竟是個什么形勢? 月佼佩服道,“你真是靈通呢,什么大人物都認識?!?/br> 那姑娘有些赧然地回以一笑,倒也不吹噓什么,坦誠地解釋,“他們又不認識我……只是往年隨父親進京時,在街上遠遠瞧見過他們罷了?!?/br> “你也不是京城人呀?”月佼忽然覺得這姑娘更加親切了,“我是……鄴城來的,你呢?” “香河城,蘇憶彤?!碧K憶彤大大方方地報了姓名來歷。 這名字真熟悉……哦,年前接了帖子答應與紀向真切磋,卻將他打傷的那個。 月佼面上的笑意不變,心中卻再無先前的熱絡了,“幸會?!?/br> 這姑娘欺負過她的朋友,她找機會得打回來,之后再決定要不要交這個新朋友,哼哼。 **** 待主考與協考官員一一到位,羅堇南領著眾人向文昌星及戰神金身行過拜禮之后,便正式開考了。 因監察司多行武官職,上午的文考答策只有兩題,一題默寫,另一題是論參中“禁止蓄奴”的規制及懲處等相關事宜。 幾乎像是撞到月佼筆尖上來的題目。 順利完成文考之后,一切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