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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跟他說話,他都得仰著脖子才能瞅見謝雨眼睛,日子過得還算富足,肚子上的rou緊緊貼著薄衫,扎進褲腰帶里,瞇著眼睛,里頭總藏著笑似的,三十五歲的年紀,笑時面上堆著些rou,每回來學校時,都抹些頭油,將腦門前的頭發撥到腦后去,遠瞧亮堂著哩。后兩節是梁秋的國文課,劉鄉長在學堂上,上課自然拖延了一些,應著他一些問題,無非就是一些學生學習情況問題,劉鄉長還搭上梁秋的肩,囑咐他多費些心力,該說的場面話都說完了,一雙眼睛開始打量起班中的學生來,都同住在一個鄉里,學生娃子也沒覺得什么新奇的,眼睛都瞧著課本,劉鄉長視線巡弋了一圈,最終停在了王娟身上,謝雨則盯著梁秋肩上的那只手,頗覺礙眼,順著劉鄉長的眼睛,視線也落在了王娟身上。王娟今日穿的水藍絨衫,下身亦是一套的水藍薄褲,額前整齊的劉海兒堪堪齊著眉毛,正瞧著課本哩,也察覺到了劉鄉長的目光,抬頭望了一眼便低下了頭,遠山一樣的眉毛頓時蹙了起來,下意識的望向右上角,模樣有些惱,對上廖云扭過來的眼睛。梁秋咳嗽了一聲:“鄉長,你看……”,聽見梁秋的聲音,劉鄉長才收回目光,臉上掛了一抹訕訕的笑,摸了摸鼻子:“成,那我不打擾梁老師上課,先走哩?!?,走出教室的劉鄉長還回了兩次頭。廖云自然瞧見了王娟的眼睛,課桌上擺著的左手往抽屜里藏了藏,仿佛被人抓住尾巴一樣扭過了頭,過了一會兒才再次扭過臉,對上王娟未曾移開的眼睛,還沖他笑了笑,彎著的眼睛跟月牙似的,廖云想著天上的月牙兒,左手往抽屜深處藏,碰著了旮旯角,才停下,狠狠掐了一把掌心。梁秋已經開始上課,廖云從課本夾縫里摸出一小片鏡子,破碎的一小片,廖云撿來的,貼在了掌心上,不用回頭也能瞧見王娟,王娟抬臉瞧著黑板,認真的模樣真好看哩,白皙的頸子被陽光照著,上頭還有幾縷烏黑的發絲,廖云搜腸刮肚子,也不知該咋形容,總之就是瞧著好哩,班里女同學里頭,頂好看的那一個。謝雨將這一切收在眼睛里,捂著嘴低笑,梁秋正在黑板上寫字,筆直白凈的指節捏著粉筆,幾行漂亮的粉筆字就出來,謝雨的目光追逐著粉筆,在粉筆頭戛然而止的時候,低下腦袋,梁秋今天講授的是一篇關于廣陵風物課文,自然就提了提李白的,還讓同學們主動站起來回答。謝雨心中躍躍欲試,手掌在抽屜起起落落了好幾回,愣是沒舉起來,瞧著別個同學站起來回答,得了梁老師的夸,察覺到梁秋看向他的目光,這手終究是慢慢垂了下去,藏進了褲兜里,頭一回覺得,自己膽兒真小。下午放學,謝雨同著荷丫頭一塊回,謝雨還在懊惱,走得慢吞吞的,荷丫頭是個急性子,丟下他一路小跑回了屋,到鄉東頭槐樹,瞧見了王家的兒媳婦,謝雨記得她,給何大娘送過幾次腌芋苗,也不知家里沒人還是怎的,竟讓她一個媳婦兒收那些地籠,地籠沾了水,里頭又裝了魚蝦,重的很,一般都是家里頭的男人們收的,人要懂得知恩,何大娘常教的,謝雨自然下了岸,吳蕓瞬間覺著手頭輕了不少,扭頭一瞧:“雨娃子來啦,身量又高了些哩?!?/br>“姨,放學了路過,王叔怎么不幫著你一起收收,這東西沾了水重哩?!?,謝雨將手中的地籠拋到田堤的草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問。吳蕓頓了頓,嘴角扯出一抹酸澀的笑:“你王叔王嬸忙著田里的事兒,哪有空閑?!?/br>謝雨低著頭干活,想起何大娘前幾日的話,這田里的事兒最近都了了,這幾日正是鄉里人閑暇時候,扭頭將地籠遞到吳蕓手里,瞥見露出的小腿肚上,幾道青青紫紫的痕跡,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沒再說什么,淌著水又收了幾個深點的地籠。臨了,吳蕓還拿草繩串了幾條鯉魚給他,謝雨不收,吳蕓有些急了:“拎回去給何嬸燉了,你幫了俺,不收這魚,不合鄉里的規矩?!?,謝雨拗不過,這才接過,瞧著張大的魚嘴,又想起吳蕓腿上青青紫紫的個痕跡,心里頗不是滋味,謝家在鄉中段,還沒走進院子里,便聽到謝荷謝俊倆孩子玩鬧的嬉笑聲,合著謝大爺何大娘的交談,院門半闔著,估摸著是在等謝雨。“聽說前幾日,王家那媳婦兒又挨打啦?”,謝大爺抽著水煙,含著水煙筒,拱嘴吐出幾個煙圈。“可不,往時那人還在時,就動不動打哩,好不容易一個舊的死了,倒來了兩個新的?!?,何大娘剝著花生,兜了一圍子,簌簌地抖進鋁盆里,“也不瞧瞧王家那兒子,瘋瘋癲癲的,鄉里人都打哩,況是那近身的媳婦兒?!?/br>“你說說,王家那倆老家伙咋就下得了手哩,平日里瞧著也不像?!?,謝大爺瞇著眼睛抖煙絲,語氣頗為不解。“你活這把歲數哩,這都不懂?他那兒子瘋瘋癲癲的,心里頭能不怨?你說哪家心眼好的,能由著兒子打媳婦兒?”,何大娘捧了一把花生丟謝大爺懷里,自己也塞了幾粒,擱嘴里嚼著。謝大爺捏著幾枚白胖的花生在手,懸在嘴邊:“那倒也是?!?/br>“隔壁蘭嬸昨日不是去城里稱豬rou嘛,見著那王家媳婦兒啦,那手臂,嘖嘖都是哩?!?,何大娘招呼著謝荷謝俊倆孩子,一人給了一捧花生。“陰功事啊,咋下這狠的手?!?/br>“說是怨那媳婦兒不僅擱家里克倆弟弟,擱王家也克死了他王家的兒子,十幾年哩,連個娃兒都沒有?!?,何大娘說著有些生氣,蹙起了眉頭,“他也不瞅瞅他那兒子,瘋瘋癲癲的,連男娃女娃都分不清,要真有娃娃才怪哩,你說擱誰誰不怕?”“小聲些,叫鄉里人聽了去,不好?!?/br>“這鄉里人誰不是心知肚明,還想著留種,做夢估計能成哩,仗著人沒娘家人,不做人事?!?,何大娘又塞了一把花生入嘴,哼了一聲望向院門。謝雨在院門又候了一會兒才進來,何大娘一瞧見,面上就掛了笑,兜了一手的花生給他:“雨娃子回來啦,哎呦,打哪來得魚?”“吳姨給的,俺幫她收地籠哩?!?/br>“成,累了吧?坐下吃吃花生,跟你爹嘮嘮,娘殺魚去?!?,何大娘臉上堆了笑,連帶著謝雨心中的不是滋味也沖去不少,瞧著在旁玩著的荷丫頭,喚過來給了一抓花生,荷丫頭接了過去,笑著喊了聲:“哥哥?!?,謝雨“哎”了一聲,拋開了腦中那些不著邊際的念頭。謝雨吃完了花生,何大娘正在洗魚的黑肚子,這是個細致活,還容易扎著手,謝雨想要幫忙,被何大娘打發洗青菜去了,謝雨瞧著井水里飄著的青菜葉子,沒頭沒腦蹦出一句:“吳姨人心眼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