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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點輕傷,同伴李罡卻在翻車時被甩出來,壓在車身下動彈不得。 因為車體嚴重變形,隨車攜帶的工具箱被死死卡住,千斤頂和其他工具都取不出來。 沈培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生命從李罡的眼睛里一點點消逝。 他從未見識過生離死別,深受刺激,迷亂中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無恙。帶著無法承受的自責,他沒有在原地等待救援,而是選擇逃離了車禍現場。 向南只走了幾公里,便迎頭遭遇到兩個逃獄的毒販。 對方的衣物雖然破爛,但上面模糊不清的某某看守所的名字,讓沈培意識到危險的信號。 他主動把食物和隨身的現金相機都取出來。對方索要腕表時,他猶豫了片刻。 這只表的表盤上帶有指南針,靠著它才有可能走出這片無人區。不過挨了兩拳之后,他還是乖乖解下腕表遞過去。 當對方開始覬覦他的皮夾克和沖鋒褲時,沈培反抗了。 八月底的草原,夜晚的溫度已經相當地低,沒有水沒有食物,再沒有御寒的衣物,他在草原上只有死路一條。 但他一個人終難對付兩個亡命之徒,他被按在地上,強行脫去外衣,掙扎中他清秀的五官完全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下。 這一刻的羞辱,成為他后來睡夢中不間斷的噩夢,難以擺脫。 他的嘴被強行捏開,呼吸隨即被一股腥臭的味道所包圍。 他不斷地干嘔,掙扎中摸到扔在一邊的三腳架。那是他用來探路和自衛的工具。 他用盡力氣抬起手,對方慘叫一聲跳開,他的頭頂因此遭到沉重的一擊。 沈培倒在地上,眼前的視線漸漸被濃稠的血漿遮蓋。 決意滅口的毒販下了重手,鈍器擊打在rou體上,鮮血飛濺,所有的知覺都消失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淹沒了一切。 他的記憶就從此時開始混亂,以后的日子,一旦重復脫衣服的動作,就如一柄利刃,剎那劃開黑色的記憶,令他清晰記起每一寸肌膚上灼熱劇烈的痛苦。 他蜷起身體,意識漸漸模糊,一片混沌中只剩下唯一的一點清明,他想起昨天他才向譚斌求過婚,他不能做食言的人。 最后一點殘存的意識,讓他舉起雙臂,死死護住頭臉,他要好好地回去見她,不能傷了臉讓她擔心。 他就這樣失去了一切知覺。 兩個逃犯以為他死了,隨即卷起所有的東西繼續向西逃亡。 半夜的時候再次下起大雨,昏迷的沈培被雨水澆醒,雨停后他看到滿天的星光,也看到了北斗七星。 他想起了北京,北京有他的父母,還有他的譚斌。 他終于辨清方向,朝著南方爬過去。南邊就是拉樸楞寺,車隊約定的集合地。他要去那里,他要回北京…… 沈培的故事到此結束,車廂里是無聲的寂靜。 過了很久,譚斌摸出煙盒詢問,“可以嗎?” 黃槿點點頭。 譚斌低頭點煙,嘴唇卻哆嗦得湊不到打火機上。 “你也別想太多,沈培只是運氣不好?!秉S槿接過火機替她點著,“那位心理教授說,只要有一點希望,人就會本能選擇逃避,只有拿走他的一切,他才會有勇氣面對現實。你們分手,對沈培,也算是休克療法吧?!?/br> 譚斌用力吸口煙,“黃姐,在你們眼里,我是不是那種特沒品的女人?為更好的選擇不吝傷害別人?” 黃槿許久沒有開口,象在考慮如何措詞,最后她說:“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沈培就是運氣不太好?!彼粗T斌,有些疑惑,“不過你真的在乎別人的想法嗎?你們白領不是特自我的一個人群嗎?” 譚斌臉上浮起一個笑容,比哭更難看。 “譚斌,”黃槿望著窗外,輕聲說,“其實你并不了解沈培。他看著什么都不在乎,實際上特別脆弱。十九歲剛出道的時候,有個畫評家把他的技巧批評得一錢不值,他賭氣之下,一把火把所有的作品燒了個干凈,發誓再不做畫。直到先生送他去法國呆了半年,他才肯重拾畫筆?!?/br> 譚斌悶頭一口一口地抽煙,并不出聲。 黃槿看著她泛青的臉色,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沒事?!弊T斌用力把煙掐滅,“黃姐,謝謝你,我走了?!?/br> 黃槿把一件東西放在她的膝蓋上,“沈培的車和東西,公安局都發還了。這是他讓交給你的,說如果你愿意看就看一眼,不想看就扔了算了?!?/br> 那是一張自己刻錄的光盤。 黃槿推開車門準備離開,又回頭笑一笑,“對了,他還說,謝謝你把小蝴蝶帶給他?!?/br> 光盤里的內容,完全出乎譚斌的意料。 一段數字攝像,開始是一望無際的??撇菰?,起伏疊宕的黛色遠山,紅墻白頂的藏式建筑零星散落在碧草之上。 沈培的畫外音:“你這小妞兒總是忽悠我,自己說說放我多少回鴿子?你不肯來是吧?我拍給你,回家我饞死你……” 鏡頭前突然出現一只大手。 接著有人陰陽怪氣地笑:“沈培,你丫真rou麻,把女朋友寵成這樣。將來娶了媳婦兒,也是一結結實實的氣管炎?!?/br> 沈培:“滾一邊去,甭擋著我!” “你們看,沈公子居然氣得噘嘴,來來來,牽頭驢來!”那人大笑,畫面外隨即傳來嘻嘻、哈哈、呵呵各種笑聲。 沈培:“李罡你讓開,不然我踹你了??!” 鏡頭被切斷了,屏幕黑了一下又重新亮起,草原的美景再次呈現眼前。 他什么都拍給她看,包括草叢里滾羊糞球的屎殼郎,鏡頭特有耐心地追著那行動笨拙的昆蟲。 “斌斌你見過這玩意兒嗎?多好玩??!”他的聲音明顯帶著笑。 譚斌也忍不住笑,可是眼淚卻不知不覺流下來。 鏡頭拉遠再拉近,日出日落,陰晴雨霧,不停在眼前變幻,畫面最終出現了一片雪花。 結束了。 如影院中的終場,幾十分鐘濃縮的笑淚悲歡之后,屏幕上終于映出雪白碩大的一個“完”字。 開始時李罡的聲音,也許是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后記錄。幾天后他的魂魄永遠留在??撇菰?,再也不能回來。 沈培在同樣的地方,丟失了他的天真,還有他的愛情。 他用這樣一段錄象,最后一次和她說再見。 譚斌一個人上街去逛,人來人往,暮色漸漸蒼茫。夕陽的余暉透過薄云,街邊金黃的銀杏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