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陳銘生怔怔地看著那片小雪花,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文磊轉頭看看老徐,又轉過來,壓低聲音說：“生哥，你跟嫂子……有聯系么?！?/br>
    陳銘生緩緩搖搖頭。

    文磊說：“回來后一次都沒有聯系？”

    陳銘生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文磊說：“你怕他們發現？”他看著陳銘生的臉色,說,“沒事，這伙人查不到那邊去的?！?/br>
    陳銘生低聲說：“不是怕發現?！?/br>
    文磊說：“那怕啥?！?/br>
    陳銘生恢復沉默，他低著頭,沒有出聲。

    文磊小心翼翼地說：“是不是……是不是怕分心啊?！?/br>
    陳銘生抿了抿嘴,最后輕輕點點頭。

    文磊嘆了口氣，說：“也對，畢竟不是尋常工作。生哥你再忍一忍吧?！?/br>
    陳銘生笑了笑,拍拍文磊的肩膀。

    那邊老徐和劉利偉已經商量好了，老徐轉過頭，看著陳銘生和文磊。

    “哎！你們兩個老爺們湊一起玩啥呢?！?/br>
    文磊嬉笑著說：“玩電腦！你也玩不？”

    老徐瞪他一眼，“我玩個球?！毕窭闲爝@種警局里老一輩的，都不太愛用電腦，也不怎么會使。老徐伸手招呼陳銘生，說：“銘生，過來一下?！?/br>
    陳銘生坐到老徐身邊，老徐把面前攤開的一個小筆記本給他看。一邊指著上面一邊說：“你來瞧瞧，我把消息歸攏了一下，你看有錯沒?！?/br>
    陳銘生把筆記本拿過來，從頭開始，細細地看了一遍。

    這些消息是從陳銘生回來后就開始記錄的，包括白吉等人的言行、動向，還有今天劉偉透露出來的消息。老徐把這些整理了一下，列了兩頁。陳銘生看了差不多十幾分鐘，然后把筆記本放下，說：“沒問題?！?/br>
    “好?！眲⒗麄シ畔聼?，說：“那就這樣了，老徐，咱們倆先回去盡早布置?！?/br>
    “嗯?！崩闲彀褵熞财?，站起身。

    陳銘生跟在他們后面站了起來。劉利偉看著他，說：“陳銘生，這幾天你按兵不動，交給我們處理?！?/br>
    陳銘生沒有說話。

    劉利偉沒有聽到回話，抬頭和老徐對視了一眼，劉利偉說：“怎么，還有什么想法么?！?/br>
    陳銘生看了他一下，又低下頭。劉利偉和他面對面站著，說：“不要緊，有什么想法就說出來，不管什么都可以討論一下?！?/br>
    陳銘生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劉隊，我能一起去么?！?/br>
    劉利偉和老徐同時一愣，老徐說：“一起去？你去干什么?！?/br>
    陳銘生說不出理由。

    老徐皺了皺眉，說：“不行。你沒有理由去，一來你不能跟著我們走，二來這件事在白吉那也算與你無關，你要貿然參與，會引起他的懷疑?！?/br>
    老徐說完，看著依舊沉默的陳銘生，他開口還要說什么，被劉利偉攔下了。

    “陳銘生，你是不是想給嚴隊報仇?！?/br>
    陳銘生抬起頭，看著劉利偉。老徐聽了這話，有些苦澀地搖了搖頭。劉利偉臉色嚴肅地說：“你是不是想親手殺了他?！?/br>
    陳銘生聽到殺了他三個字，神情好似有些恍惚，好像眼前浮現了那個已經在他腦海中重復了許多遍的場景。

    他的視線凝在虛空中的某一處，而他的目光因為頭腦中的場景變得深邃而狠戾。

    “陳銘生——！”

    忽然一聲暴喝，陳銘生猛地看向劉利偉，劉利偉雙目含威，緊緊盯著陳銘生。

    陳銘生看著那雙眼睛，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啞聲道：“對不起，是我愣神了?！?/br>
    劉利偉靜默，他的目光依舊看著陳銘生，似乎在等他完全冷靜下來。

    “陳銘生，我知道嚴隊長的犧牲對你觸動很大?！?nbsp;劉利偉說，“但是你要記住，你是警察?！?/br>
    陳銘生深吸一口氣，點點頭，低聲說：“……我知道?！?/br>
    “以前是有的……”老徐忽然開口，說：“進去臥底的同志，有人染上了毒癮，也有人完全沉浸在那邊的世界，不愿意回來?！?/br>
    陳銘生低著頭，站在一旁。

    “但我相信你不會?！崩闲炜粗愩懮?，語氣甚至有些輕松?！爱斈陣狸牳医榻B你的時候就說過，你小子，這里強——”老徐說著，拍了拍陳銘生的左胸口。

    他拍著拍著，自己的眼眶卻紅了。

    “這里強，你小子，這里強！”

    陳銘生咬了咬牙，閉上了眼睛。劉利偉看他們這樣，心里也被觸動了。

    “這是干啥?！眲⒗麄フf，“快點松開，現在還是任務緊要關頭?！彼闲?，讓他放開陳銘生，又說：“等這次任務告一段落，咱們有的聚了?！?/br>
    老徐松開陳銘生，劉利偉說：“我們就先走了，你過一會再出來?！?/br>
    文磊在那邊收拾好了電腦，也到這邊來了。

    老徐對陳銘生說：“保持聯系，如果有什么一手消息我會通知你?！?/br>
    陳銘生點點頭，說：“好?！?/br>
    老徐他們離開后，陳銘生坐回床上，他把臉埋在自己的掌心中，想讓自己靜下心來。

    他剛剛，確實有那么一瞬，想要親手殺掉劉偉。

    不用法律、無需審判，只用最簡單的方法，最原始的方法。

    用手、用刀，將他一點一點折磨至死。

    陳銘生緊咬牙關。

    他最近有些急躁，他從前，沒有像現在這樣。

    為什么呢……

    陳銘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楊昭。

    一想起她，陳銘生的心里就靜了。

    他站起身，撐著拐杖到窗戶邊。

    從窗戶看出去，外面的樹木還很繁茂，充滿生機?？墒墙裉?，她所在的那個地方，下雪了。

    陳銘生試圖用想象，來給面前的這片景色添加雪花。

    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這個空蕩蕩的房間里，陳銘生對楊昭的思念猶如潮水，隨著屋外的每一片綠葉、每一縷清風，奔波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