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陳銘生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臉上神情三分認真七分調侃。楊昭覺得自己的臉慢慢有些紅了，她不知道是窘的還是氣的。

    “當然會用?！睏钫颜f，在走向廚房的路上，她又想到什么，轉過頭，鄭重地說：“導航也會用?！?/br>
    陳銘生看著楊昭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這回他是真的沒忍住，笑了出來。

    楊昭很快燒好了水，端了過來。陳銘生看著她手里的托盤，又看了看那兩個杯子——杯子款式實在是老，就跟九十年代老學究用的茶缸一樣，跟整個房間格格不入。

    這兩個杯子是楊昭新買的。前幾天她去超市買水果，看見有賣這種熱水杯的。她在杯子前站了很久，這白缸藍邊的杯子總讓她想起那個有些老土的司機，在看了十幾分鐘后，她把它們買了回來。

    陳銘生喝了一口水，楊昭說：“你要不要檢查一下?！?/br>
    “嗯？”

    楊昭指了指靠在沙發上的假肢，陳銘生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說：“檢查什么？”

    楊昭說：“走之前你檢查一下，或者穿戴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br>
    陳銘生還是不太明白，“能有什么問題？”

    “我也不知道?！睏钫颜f，“我拿回來后并沒有動它，但是也保不齊路上磕碰過，你還是檢查一下，如果有問題我賠償給你?！?/br>
    陳銘生注視楊昭半晌，覺得她不是在開玩笑。他放下水杯，把假肢拎過來，單腿站了起來。

    陳銘生扶著假肢里外看了看，對楊昭說：“上次……應該還有個繃帶套吧?！?/br>
    “啊，對的?！睏钫严肫饋砹?，連忙站起身，“有的，你等下?！彼氐轿葑永?，過一會陳銘生看見她拿了一個疊好的繃帶套過來。

    “剛剛忘記了，給你?！?/br>
    陳銘生接過來，看著手里干干凈凈的繃帶套，“你洗過了？”

    楊昭點點頭，“不能洗的？”

    陳銘生笑了笑，說：“沒事?！?/br>
    陳銘生拉了幾下繃帶套，楊昭看著他，說：“你不穿上么?！?/br>
    陳銘生頓了一下，說：“不用了吧?！彼读艘粫?，把假肢放到一邊，楊昭說：“沒問題？”陳銘生笑了，“能有什么問題?！?/br>
    楊昭一邊點頭一邊說：“沒問題就好?！?/br>
    下午的陽光從的落地窗外照進來，十分柔和。楊昭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那個老式茶缸。陳銘生看著她，問道：“楊小姐，你做什么工作的？”

    楊昭看著陳銘生，說：“叫我楊昭?！?/br>
    陳銘生笑了笑，“楊昭?！?/br>
    楊昭喝了一口水，說：“我沒有固定工作，偶爾接一些藝術品修復的活?！?/br>
    陳銘生：“藝術品修復？”

    “嗯?！睏钫芽戳丝搓愩懮?，“你知道這行么？”

    陳銘生搖搖頭，“我不懂?！?/br>
    楊昭說：“就是修補些字畫或者瓶瓶罐罐?！?/br>
    陳銘生笑了，“瓶瓶罐罐？”

    楊昭看著陳銘生，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他的笑容很平淡。她放下茶缸，跟陳銘生說：“你跟我來?！?/br>
    陳銘生一挑眉，站了起來，“去哪?！?/br>
    “樓上?！?/br>
    楊昭領著他進到自己的工作室。

    陳銘生第一次來楊昭的工作室。這間房子就在楊昭公寓的上面，面積比她的公寓稍小一點，整間工作室都打通了，只有洗手間被隔開。

    工作室中央放著兩張長桌，上面鋪著平整干凈的白布，其中一張桌子上擺著一個小型的密碼箱。

    在桌子不遠處，有一個洗手臺，楊昭走過去，仔細地消毒洗手，然后戴上薄手套，將密碼箱打開。

    她看了一眼陳銘生，奇怪地說：“你站那么遠干什么?！?/br>
    陳銘生猶豫了一下，說：“我也、我也洗手？”

    楊昭說：“不用，你不要碰到就行?！?/br>
    “嗯?！?/br>
    說完，楊昭靜了一會，陳銘生有些奇怪之際，看見楊昭又抬起頭，陳銘生與之四目相對，聽見她說：“碰到也沒事，影響不大?！?/br>
    陳銘生：“……”

    他反應了半天，意識到這可能是楊昭覺得剛剛說話說重了，在進行彌補。

    他看著半低著頭，整理箱子的楊昭。他個子比楊昭高很多，站在楊昭身邊，楊昭不抬頭就看不見他的神情。

    陳銘生就在這空閑的間隙里，輕輕地笑了。

    第15章

    那天，楊昭和陳銘生聊了很久。

    楊昭給陳銘生看那只陶碗，問陳銘生好不好看，陳銘生看了許久，最后搖搖頭，說：“不太好看吧?！?/br>
    楊昭說：“哪不好看？”

    陳銘生說：“沒花紋?！?/br>
    楊昭笑了，她把陶碗放回密碼箱里，又帶著陳銘生參觀她的工作室。

    楊昭的工作室很講究，不管是布局還是設備，都是規整素凈，井井有條。轉了一圈后，楊昭與陳銘生回到樓下的公寓。

    已經傍晚了。

    陳銘生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br>
    楊昭看了看表，說：“好，我送你?！?/br>
    陳銘生搖了搖頭，“不用了?！?/br>
    說完，他拿起豎在桌邊的假肢，稍折了一下，拿在手里。楊昭送他到了電梯，陳銘生看了看楊昭，說：“就到這吧?！?/br>
    楊昭點點頭。

    陳銘生站在她的身邊，楊昭看著地上，被廊道燈光照耀出的淡淡的影子，開口說道：“陳銘生，下次我再找你?！?/br>
    叮的一聲，電梯剛好到達，陳銘生撐著拐杖走進去，轉過身時，楊昭正正地看著他。

    陳銘生輕笑了一聲，電梯門關上。

    他沒有回答。

    一直到樓下，陳銘生推開單元門，一步一步地來到自己的出租車邊，他打開門，把假肢放到后座上，等他回到駕駛位，剛剛發動汽車的時候，看見另外一輛車開了過來。

    陳銘生將車側過來一些，給后面的車讓開路，但那車并沒有開過去，而是停在了單元門的旁邊。

    陳銘生倒車離開，最后的一刻，他瞄了一眼后視鏡。

    那輛銀灰色的保時捷里，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