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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人流量大,自然帶來不少關于遙遠都城的只言片語。流言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走街串巷把皇家的八卦傳到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就連遙遠的幽云十六州,飯館里的行商也在談論已經面目全非的,關于皇族的戲說。王若谷聽得十分認真,即便知道那不是真的,卻依舊如饑似渴般想要知道關于天子,關于都城的一切消息。——誒,聽說咱們皇帝要立崔丞相為男后啦?——前幾年不是就鬧過這事嗎?——那時候不是要立崔丞相吧?——管他的呢,你還指望皇帝能夠多長情?——這么說就不對了吧,你個破落戶都娶了一妻二妾,還養著三五個男寵,跟你比起來,陛下宮里也就淑妃娘娘和丞相二人,真算專一了。王若谷出神地聽著那些行商的話語,淡漠地將臉轉向窗外。此時風停了,雪不大。雪沫子仿佛在悠閑地飄散著,飄入珠簾,化在王若谷粗糙的大手上,帶來寒氣刺骨,叫人分明感到身上征衣冷似鐵。似乎為寒氣所驚,王若谷突然捂住受過舊傷的腰側,身邊的偏將趕忙遞過去一粒藥丸,正是一位游方神醫所制的鎮痛丸,非常有效。王若谷抵著腰部緩了一會兒,轉頭低聲吩咐旁邊的偏將:“今年給崔大人的碳敬再比往年多上三層?!?/br>看著衣衫單薄的大將軍,他的棉衣剛才已經脫下來給了某位陣亡同僚的長子。聽說那位小公子正在努力讀書,準備開春去晉陽城考秀才。偏將心里驀然生出一點孤憤來,心里全是不平。他的將軍如今也不過四十多歲,兩鬢卻已斑白。本來也是金堂御馬的世家子弟,卻要在這邊關苦寒之地,替小皇帝守邊關,還得討好那些都城里的閑官兒們!圖得究竟是什么!“將軍,你每年的軍餉到手都捂不熱,轉眼就送出去了,結果那些文官還說你貪污,您……”“吃飽了就走?!蓖跞艄饶坏?。“您不叫我說,屬下還是要說,屬下替您不值,替自己不值,替邊關千千萬萬將士不值!”“好了,走吧?!蓖跞艄嚷氏日酒鹕?,掀開簾子走入風雪中。就在王若谷側身避開進門的一隊人馬時,店內變故陡生。那口若懸河不停描述風流天zigong闈秘聞的行商再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一根筷子從他的喉嚨里穿了過去。眾人的目光被這血腥的變故驚呆了,不約而同地扭頭看著進門的這隊煞神。大楚開了互市之后,五湖四海的商人大多從云中郡借道,轉去大綏往西域、貴霜、波斯等地行去。因此云中城內三教九流,臥虎藏龍。云中的居民也算見多識廣,此時見到群氣勢洶洶的黑衣人,方能勉強鎮定下來。要說這隊人馬穿著多么古怪卻也不至于,只是普通的黑色連帽斗篷,帽檐拉得低低的,遮住小半張臉??膳碌氖沁@隊人身上的氣息,仿佛來自幽冥一般,看著就叫人膽寒。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人的腰帶和武器上面,都用黑線低調地繡著火焰骷髏。便有見多識廣的云中居民懷疑這些人是襖教中人。最顯眼的當屬為首一個身材極為高大挺拔的黑衣人。那人似乎天生就帶著一種叫人畏懼的氣息,光是看一眼就能讓人打心底生出絲絲縷縷的寒氣,雙腿發軟。最可怖的還是那一雙隱在兜帽下的眼睛,恍惚看過去,泛著暗紅色的光澤,恍如億萬人的鮮血凝結提純得到的,純凈而美麗的暗色。“你……你是什么人?”那行商的同伴哆哆嗦嗦站起來問道。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枚嵌入眉心的銅板。舉手間便連殺兩人,王若谷身為九鎮司馬兼云中太守,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當下便回身,暗暗扣住袖中刀。“你是何人,如何在本店殺人?”店掌柜是個面帶刀疤的中年男人,此時伸出手中拐杖攔在為首的黑衣人身前。“真吵?!蹦侨说穆曇衾飵е缓筒荒?。本已走到門邊的王若谷暗道不好,身形一動,仿佛裹挾著千軍萬馬般的恢弘之氣對著那黑衣人撲去。然而這金戈鐵馬一往無前的渾厚內力卻似撲入了深淵一般,沒有半點回音。但也迫得黑衣人原本朝著刀疤男而去的勁力隨之收了回來。輔一交手,王若谷蹬蹬蹬后退了三步,為首的黑衣人卻只是略微側了側身子。在二人氣息的壓制之下,店里的人全都撲通撲通跪在了地上,不受控制地彎下了脊梁。云中郡里,什么時候冒出來這樣兩個絕世高手?店里也有識貨之人,此時都在心里暗暗納罕。而直面黑衣人的王若谷更是渾身緊繃,暗自戒備。對面的人給他的感覺,仿佛一個無邊的深淵一般,若不是他心中有一點火焰始終不滅,只怕也會如同其他人一般,在這暗夜帝王面前兩股顫顫,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不過這云中郡,到底是他王若谷護持的土地,誰要在這里撒野,且問問邊地幾十萬兒郎答不答應。氣氛正在僵持之際,隊伍里有個矮胖的黑衣人越眾而出,取下兜帽朗聲笑道:“王大將軍息怒,誤會,這一切全都是誤會而已,誤會而已哈哈哈?!?/br>取下兜帽,可怕的黑衣人原來是個眉眼帶笑面目慈和的商人。這個人王若谷見過,是遠東商社的會長。據說這個商社背后很可能站著高昌國的皇族。雖然商社的主要勢力在邊荒集和西域一帶,但是卻和燕歸來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所以王若谷對這位會長一直十分客氣。而這位看著如同彌勒佛一般的男人,卻是一個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人物。想到軍中的軍糧和御寒衣物有時需從商人手中購買,便是王若谷也要賣他幾分面子。“馬老板,云中郡可不是邊荒集,我大楚律第一條,殺人者死?!蓖跞艄劝櫭嫉?。因為馬老板站了出來,原本為首的黑衣人本已退到陰影,此時卻笑了一下。沒有人看到他的動作,但是整個屋子的人都覺得此人笑了一下,并且因為這笑而稍微放松了一些。“王將軍難道不想要殺死這般聒噪的東西嗎?若總是這樣一本正經的,想要的東西被人搶走了,可不要后悔哦?!?/br>被說中了心事,王若谷的臉色驀然一沉。不只是外放的殺意,這人的目光似乎能夠探出人心底最深處的負面情緒。宛如暗夜中的魔鬼一般。雖然心里對行商之死大感快意,便是王若谷自己也在對方口若懸河對陛下不敬時動過殺心,此時卻還是要履行自己的指責,保護治下的楚人。“即便是貿易糾紛,有市吏裁量,豈能對我大楚子民妄動私刑?至于本將,自有信心能夠護住想要的東西不被人搶走,不勞閣下cao心?!蓖跞艄纫嗟吐暬鼐吹?。“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