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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還買書或者跑圖書館,豈不浪費。對此,他懶得回應,只是有點悲哀。作為作家,他非常清楚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人,而人和人之間永遠也無法相互理解,他悲哀的是這個,而不是別人說他白癡——事實上,別人說他白癡,他反而引以為榮。一首歌放完了,他又換了另一首歌,中文歌,蘇打綠的。他非常喜歡蘇打綠,手機里有他們全部的歌曲,只是此時他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種哀愁,就連這首節奏明快的也沒能驅散這哀愁。是因為獨處異鄉嗎?還是因為旅途的勞累?還是擔心自己的???他不明白,真的一點也不明白,就只是聽著歌,繼續看那些運動員沖浪。后來他想到了一個解釋,于是掏出裝檸檬糖的小鐵盒,丟了一顆進嘴里。一個小時后,他回到旅館。大堂里依然空空蕩蕩,不見人影。怎么這里的治安這樣好嗎?旅館老板從來不用待在該待的地方?剛這樣想,那個男人就從簾子后面走出來,手里端著一杯咖啡。他們的視線相遇了。男人的目光真的很銳利,而且克制,并不窺探你的內心。只是未免也太冷淡了些,僅僅一秒鐘,男人就把視線移開,坐到柜臺后面的座位里,敲擊起電腦。他不知道男人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寫。他正要上樓,忽然男人開口了:“客人是才散步回來?”“啊……對……”他有點沒想到,一只腳踏在臺階上,回頭看著男人。男人始終盯著電腦屏幕,嘴巴卻一張一合,分明是在說話:“第一次來巴塞羅那?”“對,來西班牙也是第一次?!?/br>“感覺怎么樣?”“還行?!?/br>“……”男人欲言又止,他呢,也沒有話說。短暫又尷尬的沉默后,他重新邁開腳步上樓。是個怪人,他想。回到房間,他讓窗戶開著,躺到了床上。他注視著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紋,心里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在想??匆谎鄞巴獾奶炜?,和北京是不一樣的藍度,再看回一樣天花板,他輕輕合上眼睛。他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一看時間,差五分鐘九點。他坐起來,感到口渴。房間里沒有水,他下樓來到大堂。男人還是坐在柜臺后面,面對著電腦。他徑直走到門口的冷飲柜,拿出一瓶礦泉水。“多少錢?”他問男人。男人看了一眼:“1歐元?!?/br>他摸出一個一歐元的硬幣,放在柜臺上。男人把硬幣收進抽屜里。他擰開瓶蓋,咕嘟嘟灌下半瓶冰水,很爽快。“最好慢點喝?!?/br>男人忽然開口道。“什么?”“不然對腸胃不好?!?/br>奇了,他想,男人是怎么瞧出自己的腸胃不好呢?除了肺病,他的胃也總是和他鬧別扭,動不動就罷工,此外還有脊椎、手腕、眼睛……簡直他就是疾病的集合體,都怪他每天伏案數小時工作。“哦……我知道了……謝謝……”“不客氣?!?/br>這個男人的漢語還是聽純正的,西班牙語味并不特別濃,在異國聽到鄉音,倒讓人覺得不像是出國了。他本來打算買了水就上樓,但此時哀愁又卷土重來,他有點寂寞,很想和這個難得的中國人說說話。“老板?!?/br>“嗯?!?/br>“你是中國人對嗎?”“對?!?/br>“哪里的?”“云南?!?/br>“我是大連人……為什么會來到西班牙呢?”他并不真的好奇,所以語氣很克制,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男人回不回答都無所謂。男人抬起頭看著他。他呢,又喝了一大口水,心想如果男人不客氣地說“關你屁事”,也很正常。但男人沒有,男人回答了他的問題,卻是和沒回答差不多:“各種理由?!?/br>“哦……”再聊下去也是自討沒趣,他很清楚這個男人和自己一樣都是冷淡的家伙,因此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冷淡的人往往被人誤會,被人認為不近人情,然而事實是,他們只是沒有遇到值得讓他們動情的人罷了。他上樓回到房間,路上他看見幾個外國人,看膚色和體型該是沖浪選手。他們去衛生間洗澡,和他在走廊里迎面相遇,和他熱情地打著招呼,但是用西班牙語,他聽不懂。他用英語回復“Hello”。回到房間,他打開行李箱,拿出讀了一章。曹雪芹的才華毋庸置疑,說是東方的莎士比亞也不過分,只是一點可惜:他的文章無法翻譯,只有漢語才能體現出它們的美,所以世上的大多數人都享受不到這種美所帶來的快樂,可惜。第3章第三章破曉時分,外面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他還在熟睡,風掛著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有點寒冷,于是他醒過來,花了幾秒鐘時間想起來自己在哪里,又花了幾秒鐘意識到外面正在下雨。他起身來到窗前。雨越下越大,但終究沒有大到傾盆的程度。他不熟悉西班牙的氣候,但瞧著這場雨不像是很快就會停的樣子,似乎是要一直下一直下……也挺好,他喜歡下雨。他默默地站在窗前看雨,聽雨水敲打這座城市發出的聲音,心里一片坦然,不由地哼起歌曲。只是這雨并沒有傷透他,但也許傷過別的什么人?也許此刻正有什么人淋著雨茫然地走在街上,或者撫著一道墓碑黯然神傷?他覺得這太像了,但現實往往比更傷感。六點半,他下樓來到大堂。雨還在下,他呢,并沒有準備雨傘,打算和旅館老板借一把,然后出門找地方吃早餐。老板——也就是那個男人——此刻也已經醒了,正坐在柜臺后不知在做些什么,大堂里靜悄悄的,除了下雨沒有別的聲音。他對男人說:“請問……”“嗯?!?/br>“可以借我一把雨傘嗎?我想出門一趟?!?/br>“可以?!?/br>男人答道,接著伸手一指門口——那里一支圓筒里插著幾把雨傘。“請自便?!?/br>“哦,謝謝……”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他有點驚訝,沒想到這家小小的旅館竟是這樣人性化,對男人的印象也因此好了許多。原先他以為這是一個故作冷酷的家伙,現在看來興許是個心思細膩、善解人意的人。他抽出一把紅色雨傘,走出旅館大門。在所有顏色中,他最喜歡紅色,玫瑰紅或鮮紅。這挺奇怪的,對一個男人來說,不過他是作家,作家身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他寫時酷愛使用省略號。當他需要描述人物的心理,一個省略號能起到文字達不到的效果……不行不行,不要想寫作,你是來放松身心的,不要想,不要說……沒走多遠,他找到一家開門營業的小咖啡館。一塊小黑板上寫著西班牙文,不知是菜單還是別的什么。透過櫥窗可以瞧見